臥房之內,寒氣驟起。
但這寒氣與以往那種陰森刺骨、帶著腐臭的煞氣截然不同。
林澈開啟【破妄】,死死盯著林若雪的小腹丹田處。
只見那只原本被九枚玄鐵針死死釘住、陷入沉睡的冰蠶,此刻竟像是受到了某種極致的誘惑,通體變得透明如玉。
它貪婪地吞噬著涌入林若雪體內的血參藥力,原本干癟的蟲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起來。
“這是……進階?”
林澈心中一驚,手中銀針已然扣緊,隨時準備出手鎮壓。
那冰蠶在吞噬了足夠的純陽藥力后,并沒有反噬宿主,反而揚起頭顱,對著林若雪的丹田氣海,噴吐出了一口幽藍色的霧氣。
這霧氣一出,林若雪原本還有些虛浮的經脈,瞬間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霜,變得堅韌無比。
與此同時,她體內的氣血雖然流速變緩,但每一滴血液都仿佛被這股寒氣提純過一般,變得更加凝練、厚重。
“陰陽相濟!”
林澈身為醫者,瞬間看懂了這一幕的玄機。
這冰蠶,竟是在用它本源的太陰寒氣,以此來報答那株三百年血參的滋養!
原本作為寄生毒蟲的它,在這一刻,竟與林若雪的身體達成了某種奇妙的共生。
呼——
林若雪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,那白氣離口三尺而不散,竟在空中凝結成了細碎的冰晶,緩緩飄落。
她睜開雙眼。
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深處,此刻竟多了一圈淡淡的幽藍色光暈。
“哥……”
林若雪的聲音依舊輕柔,但卻少了幾分往日的虛弱,多了一絲空靈。
她抬起手,看著自己晶瑩剔透仿佛玉石般的肌膚,眼中滿是驚訝。
“我感覺……那個東西,不咬我了。”
“它好像……變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。”
林澈收起【破妄】神通,上前握住妹妹的手腕,一道煉臟境的真氣探入。
“經脈拓寬三倍,氣血純凈無垢,丹田內更有太陰之氣自行護體……”
“若雪,你這哪里是病好了,簡直是脫胎換骨!”
林澈深吸一口氣,腦海中迅速閃過父親手札中記載的只言片語,以及他在鎮妖司卷宗上偶爾瞥見的秘聞。
這種體質,并非凡俗武道所能解釋。
這是傳說中的——【太陰幽熒體】!
天生親和陰寒之力,是修煉寒屬性功法的絕世苗子,但同時……也是那些修煉邪功的老怪物們夢寐以求的爐鼎!
“難怪……”
難怪有人要費盡心機,給她種下這只冰蠶。
這是在“養蠱”,也是在“煉丹”!
對方是想借這冰蠶之力,強行催熟林若雪的太陰體質,待到體質大成之日,便是對方前來收割之時!
“好深的算計,好狠的手段!”
林澈心中冷笑。
可惜,對方千算萬算,沒算到他林澈有面板相助,更沒算到他能弄來三百年血參這種至寶,硬生生打破了冰蠶的吞噬本能,將其煉化成了妹妹的本命靈蟲!
如今,這【太陰幽熒體】已成,卻不再是為他人做嫁衣,而是真正屬于林若雪自己的力量!
“哥,你怎么了?臉色這么難看?”
“沒事。”
林澈回過神來,瞬間收斂了眼底的殺意,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。
“哥是高興。若雪,你知不知道,你現在的資質,若是去練武,恐怕不出三年,就能超過哥了。”
“真的嗎?”
林若雪眼睛一亮,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神色黯淡下來。
她松開林澈的手,從枕邊拿起一件黑色的衣物。
那是林澈昨夜穿過的夜行衣。
衣擺處,有一道被利刃劃破的口子,此刻卻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針腳縫補得嚴嚴實實。
針腳細密,甚至還在破口處繡了一朵小小的云紋,若是不知道的,還以為是原本就有的裝飾。
“哥……”
林若雪撫摸著那道云紋,低著頭,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。
“昨天晚上,城北的大火,我看見了。”
“我也聽福伯說了,周家……沒了。”
林澈身體微微一僵。
他看著妹妹,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。
“哥,你不用瞞我。”
林若雪抬起頭,那雙泛著幽藍光暈的眸子,直直地望著林澈。
“我知道,你是為了我。”
“我也知道,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,哥不會做那種事。”
她伸出雙臂,輕輕環抱住林澈的腰。
“哥,我不想當累贅。”
“以前我身體不好,只能看著你一個人在外面拼命,被人欺負了也不敢說。”
“但現在不一樣了。”
林若雪抬起一只手,掌心向上。
呼!
只見她掌心之中,空氣驟然扭曲,一朵極小的、晶瑩剔透的冰蓮花,憑空凝聚而成!
雖然只有指甲蓋大小,但那散發出的寒氣,竟讓屋內的茶水瞬間結冰!
“哥,你看。”
“我有力氣了。”
“以后,換我來保護你,好不好?”
少女的聲音雖然稚嫩,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。
看著掌心的冰蓮,感受著懷中少女那微微顫抖卻絕不退縮的身體,林澈的眼眶,罕見地紅了。
在這個詭異橫行、妖魔無忌的世道。
唯有眼前這個女孩,是他心中最后的一塊凈土。
“好。”
林澈深吸一口氣,“那以后,咱們兄妹倆,就一起在這個世道里,殺出一條血路來!”
……
翌日,濟世醫館照常開門。
只是今日的醫館,氣氛與往日大不相同。
林澈端坐在診臺之后,神氣內斂,但明眼人都能看出,這位林小郎中的精氣神,比之前更加深不可測了。
那是煉臟境大成之后,氣血反哺肉身帶來的變化。
而最讓人驚訝的是,那個平日里病怏怏、常年臥床不起的林家小姐,今日竟然也出現在了大堂。
她穿著一身素凈的淡藍色羅裙,雖然身形依舊纖細,但面色紅潤,步履輕盈。
她正在幫著福伯整理藥材,動作麻利,甚至在搬運一壇重達幾十斤的藥酒時,也顯得毫不費力,看得一旁的福伯目瞪口呆。
“這……這還是咱們小姐嗎?”
福伯揉了揉眼睛,難以置信。
“福伯,當歸要切片,不是切塊。”
林若雪笑著提醒道,她的聽覺變得異常敏銳。
“哥,有人來了。”
林若雪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計,轉頭看向門外,眉頭微蹙,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藍芒。
“很多人,心跳很快,帶著兵器。”
林澈聞言,手中的狼毫筆微微一頓,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在藥方上寫下最后一筆。
“嗯,我知道。”
煉臟境的五感,讓他比林若雪更早察覺到了那股毫不掩飾的煞氣。
周家倒了。
這蘭陽縣的地下勢力,也開始躁動起來。
原本依附于周家的黑虎幫,失去了最大的金主和靠山,不僅沒有收斂,反而變得更加瘋狂。
他們急需尋找新的財路。
而最近聲名鵲起、且被傳言“發了死人財”的濟世醫館,顯然成了他們眼中的一塊肥肉。
“正好。”
林澈放下筆,輕輕吹干紙上的墨跡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煉臟初成,正缺幾塊磨刀石來試試手。”
“既然送上門來,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。”
砰!
醫館的大門被人粗暴地一腳踹開。
陽光被遮擋,一片陰影投射進大堂。
只見十幾名身穿黑色短打、袒胸露乳的壯漢,手持棍棒砍刀,如同一群惡狼般涌了進來。
為首一人,是個光頭大漢,滿臉橫肉,脖子上掛著一串骨頭做成的項鏈,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。
黑虎幫,三堂主,趙彪!
“哪個是林澈?!”
趙彪手中的鬼頭刀往柜臺上一拍,震得藥罐亂跳。
“給老子滾出來!”
“我們幫主說了,周家雖然沒了,但這城南的規矩不能壞。”
“從今天起,濟世醫館每月的平安銀,漲十倍!”
“少一個子兒,老子就拆了你這破店,把你那病鬼妹妹抓回去給兄弟們暖床!”
趙彪的話音未落,整個醫館內的空氣,仿佛瞬間降到了冰點。
福伯嚇得臉色蒼白,正要上前理論。
卻見一道藍色的身影,比他更快一步,擋在了趙彪面前。
林若雪抬起頭,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,此刻卻泛著幽幽的寒光。
“你剛才說……要把我抓回去?”
少女的聲音清脆,卻帶著一股讓人骨髓發冷的寒意。
“喲呵?這小娘皮長得倒是挺標致……”
趙彪淫笑一聲,伸手就要去摸林若雪的臉。
然而,他的手剛伸到一半,便僵在了半空。
因為他驚恐地發現,一層薄薄的冰霜,正順著他的指尖,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整條手臂蔓延!
與此同時,坐在診臺后的林澈,緩緩站起了身。
他沒有看趙彪,而是看向了趙彪脖子上那串骨頭項鏈,眼中閃過一絲【破妄】的金芒。
“人骨……”
林澈的聲音平靜,卻如同死神的宣判。
“看來,今日這醫館,又要見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