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涼三百鐵騎入崤山的消息,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巨石,瞬間打破了山隱村多日來的寧靜與籌備。戰意與緊迫感,如同無形的烽火,在村落中每一個守山人眼中點燃。
“三百騎……看來韓遂是鐵了心要插手此事了。”巖鷹站在村中最高處的瞭望臺上,望著東面山谷方向揚起的細微煙塵,臉色冷峻如鐵?!八麄兡繕嗣鞔_,直奔崤山腹地,定是要與那邪徒里應外合,強行開啟‘深淵之瞳’!”
林墨站在他身旁,感受著體內密鑰碎片傳來的、對遠方那躁動污穢能量的強烈排斥,沉聲道:“不能讓他們得逞。一旦通道完全開啟,不知會引來何等恐怖的存在,屆時不僅崤山不保,整個司隸乃至天下都可能生靈涂炭?!?/p>
“你想怎么做?”巖鷹看向林墨,目光銳利。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與交流,他已將林墨視為對抗“星骸”的關鍵,甚至可能是先祖預言中的“繼承者”。
“兵分兩路。”林墨思路清晰,快速說道,“西涼騎兵雖眾,但崤山地形復雜,不利于大規模騎兵展開。巖鷹首領,請你率領守山勇士,利用地形優勢,沿途襲擾、遲滯西涼軍前進速度,盡可能消耗他們的兵力與士氣,但切記不可硬拼?!?/p>
巖鷹點頭:“此乃我守山人長處。山中每一寸土地,我們都了然于胸,定叫他們有來無回!”
“而我,”林墨目光投向崤山最深處的方向,那里仿佛有無形的黑暗漩渦正在形成,“則需直搗黃龍,趁西涼軍被牽制,邪徒注意力被吸引之際,潛入核心區域,設法破壞儀式,關閉那‘深淵之瞳’!”
這是最危險,卻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策略。唯有從源頭解決問題,才能徹底瓦解這場危機。
“你傷勢未愈,獨自前往太過兇險!”巖鷹皺眉。
“我必須去?!绷帜Z氣堅決,“只有我體內的‘鑰匙’之力,才有可能真正干擾甚至關閉那通道。而且……”他頓了頓,腦海中閃過那黑袍人漠然的猩紅目光,“我與那墮落之鑰,尚有一筆賬要清算?!?/p>
巖鷹看著林墨眼中不容置疑的決意,知道勸阻無用,只能重重點頭:“好!我會派兩名最熟悉核心區域路徑、最擅長隱匿的好手與你同行,負責引路與策應。村里還有幾件祖傳的器物,或可助你一臂之力?!?/p>
計劃既定,整個山隱村立刻高效運轉起來。婦孺老者被安排進入更深處的隱蔽洞穴,而所有能戰的守山人,無論男女,皆領取弓箭、吹箭、短刃以及各種利用山林材料制作的陷阱機關,在巖鷹的指揮下,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,悄無聲息地散入通往崤山腹地的各條險峻路徑。
林墨則跟著巖鷹來到村落中心一處守衛森嚴的石屋。屋內陳設古樸,墻上懸掛著幾件物品:一張通體漆黑、仿佛能吸收光線的短弓,旁邊放著三支同樣材質的箭矢;一件由某種泛著青光的藤蔓編織而成的輕甲;還有一枚用不知名獸骨凋刻而成的、形似鷹隼的哨子。
“此乃‘影弓’與‘破煞箭’,”巖鷹指著短弓和箭矢道,“弓身取自千年陰沉木,箭矢鏃頭摻有克制邪穢的隕鐵屑,對陰邪能量有奇效,但僅有三箭,慎用。”
他又拿起那件藤甲:“‘青蘿甲’,以靈山異藤編織,輕便堅韌,可抵御尋常刀劍,對能量沖擊也有一定削弱。”
最后是那枚骨哨:“‘鷹唳哨’,吹響時可模擬山鷹鳴叫,是我守山人傳遞特定訊號之用,聲音可傳極遠,且不易被外人察覺其意。你帶在身上,若有急需,可吹響求援?!?/p>
林墨鄭重地接過這三件器物。影弓入手冰涼沉重,破煞箭帶著一股銳利的氣息,青蘿甲觸感柔韌,鷹唳哨則蘊含著一種奇特的波動。這些都是守山人世代傳承的寶物,此刻交予他手,代表的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與期望。
“多謝!”林墨沒有多言,將青蘿甲貼身穿上,影弓背在身后,破煞箭插入特制的箭囊,鷹唳哨則小心收好。
隨后,巖鷹喚來兩名守山人。一人身材瘦小精干,眼神靈動,名叫“山鼠”,據說能在密林中如履平地,嗅覺聽覺極其敏銳。另一人則沉默寡言,身形矯健如豹,背負一柄獵叉,名叫“石爪”,是村中最好的獵手和追蹤者,對崤山核心區域的地形了如指掌。
“林先生,此去兇險,萬事小心?!睅r鷹最后叮囑道,“我們會盡全力拖住西涼兵。若事不可為……保命為上!”
林墨點頭,與巖鷹用力握了握手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沒有壯行的酒,沒有激昂的話語。林墨、山鼠、石爪三人,如同三支離弦的利箭,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山隱村,沿著一條唯有守山人才知曉的、最為隱秘險峻的路徑,向著崤山那黑暗的心臟地帶,疾行而去。
他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濃密的林霧之中。
幾乎就在他們離開的同時,崤山外圍,第一聲示警的鷹唳哨音,尖銳地劃破了寂靜。緊接著,是西涼騎兵驚怒的呼喝聲、戰馬的嘶鳴聲,以及守山人神出鬼沒的吹箭破空聲!
戰斗,打響了!
巖鷹站在村口,聽著遠方傳來的、逐漸激烈的廝殺聲,目光冰冷。他緩緩舉起手臂,身后,數十名作為預備隊的守山勇士沉默肅立,如同即將撲向獵物的狼群。
“為了先祖的誓言!為了腳下的土地!”巖鷹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鋼鐵般的意志,“隨我——殺!”
下一刻,這支最后的生力軍,如同決堤的洪流,沖入了硝煙漸起的山林,迎向了那滾滾而來的西涼兵鋒!
而此刻,林墨三人,正憑借著石爪對地形的無比熟悉和山鼠敏銳的感知,在根本無路可走的絕壁與密林中穿行。他們避開了一切可能被設伏或監視的常規路徑,甚至從一些野獸開辟的狹窄通道中擠過。
越是靠近核心區域,空氣中的壓抑感便越是沉重。那股熟悉的、混合著血腥、硫磺與靈魂哀嚎的污穢氣息,如同實質的濃霧,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。密鑰碎片不斷傳來警示與厭惡的波動,但也讓林墨對前方能量匯聚點的感知越發清晰。
“前面……就是‘葬魂谷’……”石爪在一處藤蔓遮掩的巖縫前停下,壓低聲音,指向下方一片被濃郁灰黑色霧氣籠罩的巨大山谷,“祭壇和……那眼睛……就在谷底最深處。霧氣有毒,而且……里面有東西?!?/p>
林墨凝神望去,只見谷中灰霧翻騰,隱約可見那白骨與黑石壘砌的龐大祭壇輪廓,以及祭壇上方那個緩緩旋轉、散發出無盡吸力與惡意的“深淵之瞳”!與上次相比,那“眼睛”似乎更加凝實,旋轉的速度也更快,仿佛隨時會徹底睜開!
而在祭壇周圍,密密麻麻地跪滿了被擄來的百姓,數量比之前更多!他們如同待宰的羔羊,在灰霧中發出絕望的啜泣。更多的黑袍信徒手持骨杖或利刃,穿梭其間,維持著秩序。谷地四周,還散布著一些西涼兵的哨卡,顯然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大軍清理和守衛通道。
儀式,已經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刻!
“必須盡快下去,找到儀式核心!”林墨沉聲道。
“有一條近路,但很險。”石爪指向一側幾乎垂直的峭壁,“從那里可以直接下到祭壇后方,避開大部分哨卡和正面守衛。但峭壁上有一種吸血的‘鬼藤’,而且……下面霧更濃,視線更差。”
“就走那里!”林墨毫不猶豫。時間不等人,每拖延一刻,儀式完成的可能就大一分。
三人借助巖壁的裂縫和突出的巖石,如同壁虎般,開始向那險峻的峭壁下方攀爬。果然,剛下降沒多久,數條暗紫色、如同毒蛇般的藤蔓便悄無聲息地從巖縫中探出,向著他們纏繞而來!
山鼠眼疾手快,手中短刃連閃,精準地將幾條鬼藤斬斷,斷口處流出腥臭的黑色汁液。石爪則憑借對地形的熟悉,總能提前避開鬼藤可能出現的區域。
林墨則將密鑰碎片的感知運用到極致,不僅提前預警危險,更嘗試著將自身氣息與周圍的巖石、苔蘚融為一體,減少被發現的可能。
有驚無險地下降了一段距離,他們已經能夠更清晰地看到谷底的情景。祭壇上,那尊扭曲的邪異神像雙眼幽光大盛,與上方的“深淵之瞳”產生著強烈的共鳴。無數暗紅色的能量脈絡從跪伏的百姓身上抽取著生命力,匯入神像,再注入“眼睛”。
而在祭壇最高處,那個身披夜色黑袍、掌控著墮落之鑰的身影,赫然矗立!他雙手高舉,似乎在引導著整個儀式的能量流動,周身散發出的邪惡波動,比之前更加強大!
就是他!
林墨眼中寒光一閃,正欲尋找機會突襲,卻突然聽到山谷入口方向,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與馬蹄聲!
西涼騎兵的主力,突破了守山人的層層阻擊,終于殺到了!
與此同時,祭壇上的黑袍人似乎也有所感應,他勐地轉過頭,猩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濃霧,精準地落在了正在峭壁上艱難攀爬的林墨三人身上!
“老鼠……終究還是鉆出來了……”沙啞冰冷的聲音,直接在林墨腦海中響起,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與殺意。
暴露了!
林墨心中勐地一沉。
前有即將完成的恐怖儀式與強大的黑袍人,后有洶涌而至的西涼大軍。
他們三人,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!
最終的戰斗,以最兇險的方式,驟然開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