凈化光暈如同一個倒扣的藍(lán)色巨碗,籠罩著殘存的平臺,將翻涌的灰霧與瘋狂的嘶吼隔絕在外。平臺內(nèi)部,暫時獲得了一片詭異的寧靜,只有腳下不時傳來的、如同垂死巨獸哀鳴般的崩塌聲,提醒著眾人所處的絕境并未真正改變。
林墨昏迷不醒,氣息微弱,被左慈和玄明小心地安置在儀軌核心旁相對平穩(wěn)的地面上。他臉色蒼白如紙,唇角殘留著刺目的血跡,強行引動密鑰與儀軌共鳴,對抗“歸墟”本源侵蝕,幾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心神與生命力。
王恪自毀震雷鐸、以身為薪助推法陣的壯烈,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。明心與那名僅存的“星槎”戰(zhàn)士相互攙扶著,守在林墨身邊,兩人皆渾身浴血,傷勢不輕,眼神中混雜著劫后余生的恍惚與失去同伴的悲慟。
玄明道長盤坐于地,快速調(diào)息,臉色同樣不好看。維持地脈法陣對抗“歸墟”意志,他的消耗也極大。他望著那穩(wěn)定散發(fā)凈化光暈、但光芒并未繼續(xù)擴張的儀軌核心,眉頭緊鎖:“儀軌只是初步重啟,屏障得以穩(wěn)固,但遠(yuǎn)未恢復(fù)舊觀。‘歸墟之眼’的力量只是被暫時逼退,并未被削弱或關(guān)閉。此地……不可久留,必須盡快離開。”
左慈探了探林墨的脈息,又看了看周圍不斷崩塌的平臺邊緣,沉聲道:“林小友心神巨耗,需立即靜養(yǎng)。此平臺即將徹底解體,需尋退路。”
退路?來時的地脈水道入口早已在平臺另一側(cè)崩塌中消失不見。放眼四周,唯有無盡的幽暗與翻涌的灰霧。
“定波珠……或許可以感應(yīng)地脈殘余,尋找一條臨時的空間縫隙脫離。”玄明道長掙扎著起身,再次舉起法杖,定波珠光芒閃爍,試圖與周圍混亂的能量建立聯(lián)系。
就在此時,那穩(wěn)定運行的儀軌核心忽然再次傳來一陣異動!并非受到攻擊,而是其內(nèi)部那被喚醒的微弱守護(hù)者意志,似乎通過某種方式,將一段殘缺的信息流,直接注入了離它最近的、昏迷中的林墨腦海深處!
林墨的身體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,眉頭緊蹙,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。一段斷斷續(xù)續(xù)、充滿焦急與警告的意念碎片,在他意識中炸開:
“……‘鑰’……不止……碎片……散落……‘星骸’……追尋……”
“……‘歸墟’……非唯一……‘暗潮’……涌動……”
“……昆侖……墟……‘源點’……”
伴隨著這些碎片信息的,還有一副更加宏大、卻也更加模糊的星圖軌跡,其中幾個光點的位置,隱約指向了西北、西南等截然不同的方向!而其中一個最為黯淡、卻讓林墨體內(nèi)密鑰產(chǎn)生了一絲極其微弱感應(yīng)的光點,似乎位于……極西之地?
信息流戛然而止。
林墨猛地咳嗽了幾聲,并未醒來,但臉色似乎更加難看,仿佛這信息的沖擊加重了他的負(fù)擔(dān)。
“他怎么了?”明心擔(dān)憂地問。
左慈目光深邃地看著林墨,又望向那儀軌核心,緩緩道:“似是塔靈殘念傳遞了某種信息……關(guān)乎重大,但林小友此刻狀態(tài),無法承受更多了。”
玄明道長那邊也有了結(jié)果,他指向平臺一側(cè)正在緩慢形成的一個、極不穩(wěn)定的能量漩渦:“找到了!那里有一條因儀軌重啟而短暫形成的能量湍流,或可借此脫離此地!但湍流盡頭未知,且極不穩(wěn)定,隨時可能崩潰!”
沒有更好的選擇了。
“走!”左慈當(dāng)機立斷,一把將昏迷的林墨背起。玄明道長和明心攙扶起那名重傷的戰(zhàn)士。
幾人踉蹌著沖向那個不斷扭曲、仿佛隨時會消失的能量漩渦。
就在他們踏入漩渦的瞬間,身后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!承載著儀軌核心的最后一塊平臺,徹底分崩離析,被下方的無盡幽暗吞噬!那藍(lán)色的凈化光暈也隨之熄滅,只留下“歸墟之眼”依舊在黑暗中冷漠旋轉(zhuǎn)。
能量湍流之中,是比地脈水道更加狂暴的撕扯與混亂。眾人緊緊靠在一起,憑借左慈和玄明道長的法力勉強護(hù)住周身,隨著湍流盲目地飄蕩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仿佛穿過了一條漫長而痛苦的隧道,前方終于出現(xiàn)了一點亮光!
噗通!噗通!
幾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拋飛出去,重重地摔落在堅實的地面上,刺眼的陽光和咸腥的海風(fēng)瞬間將他們包圍。
他們竟然被直接拋出了隱鱗澤,落在了距離海岸不遠(yuǎn)的一處偏僻礁石灘上!
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籠罩著眾人。回頭望去,遠(yuǎn)方的海面上,那片濃郁的、代表著“歸墟之眼”區(qū)域的灰霧依舊存在,但似乎……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攻擊性和擴張性,只是靜靜地盤踞在那里,散發(fā)著永恒的威脅。
儀軌的重啟,終究是起到作用了,哪怕只是暫時的穩(wěn)定。
“我們……活下來了……”明心癱坐在礁石上,望著藍(lán)天,喃喃道,淚水混著血水滑落。
玄明道長立刻檢查林墨的狀況,臉色依舊沉重:“林使者心神透支太甚,體內(nèi)更有異種能量沖突殘留,需漫長時日靜養(yǎng),能否恢復(fù)如初……猶未可知。”
那名“星槎”戰(zhàn)士也因失血過多和傷勢過重,陷入了昏迷。
左慈站在礁石上,遠(yuǎn)眺那片灰霧,又望向西方,目光悠遠(yuǎn)。他回想起林墨昏迷前接收到的信息碎片——“鑰不止”、“星骸追尋”、“昆侖墟”、“源點”……
“歸墟之眼”只是被暫時穩(wěn)住,更大的謎團(tuán)和危機,似乎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。
幾天后,依靠觀潮閣殘存的隱秘渠道,他們輾轉(zhuǎn)回到了那處地下溶洞。
林墨一直處于昏迷狀態(tài),偶爾會因痛苦而蹙眉,仿佛在夢中依舊與某種巨大的存在抗?fàn)帯W蟠群托鬏喠饕缘に幒头樗m(xù)命、穩(wěn)定傷勢。
江東的局勢,也因為海上灰霧的“穩(wěn)定”而發(fā)生了微妙變化。周瑜派出的探子確認(rèn)了灰霧不再擴張,怪物活動也大幅減少,雖未根除,但壓力驟減。這使得江東內(nèi)部主戰(zhàn)派與主和派的爭論暫時平息,周瑜得以將更多精力放回長江防線。對于林墨這一行“失蹤”的曹使,在搜尋無果后,也只能暫時列為“疑似歿于海難”。
一個月后,林墨終于在一天深夜悠悠轉(zhuǎn)醒。
他睜開眼,眼神 initially 一片茫然和虛弱,仿佛靈魂還未完全歸位。過了許久,他才逐漸聚焦,看清了守在旁邊的左慈和玄明。
“……我們……回來了?”他的聲音沙啞干澀,如同破舊的風(fēng)箱。
“是的,小友,我們回來了。”左慈遞過一碗清水,“你昏迷了月余。”
林墨艱難地喝了幾口水,感受著體內(nèi)如同被掏空般的虛弱和密鑰那幾乎微不可察的沉寂。涿郡、太行、觀測塔、歸墟之眼……一系列慘烈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,最終定格在王恪自毀震雷鐸那決絕的身影上。
他閉上眼,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的劇痛與翻騰。
“儀軌……暫時穩(wěn)住了。”他陳述著這個用巨大代價換來的事實。
“然危機未除。”玄明道長接口道,“‘歸墟之眼’仍在,‘星骸’威脅依舊,且……”他頓了頓,看向林墨,“你昏迷時,似得了塔靈殘念傳遞的信息?”
林墨點了點頭,努力回憶著那些殘缺的片段,緩緩道:“它說……‘鑰匙’不止一個……碎片散落……‘星骸’也在追尋……還有‘暗潮’……以及……‘昆侖墟’和‘源點’……”
他將那些模糊的信息和感應(yīng)對眾人說出。
溶洞內(nèi)陷入了一片寂靜。
鑰匙不止一個?碎片散落?星骸追尋?昆侖墟?源點?
每一個詞都代表著更深邃的未知與更龐大的危機。
“看來,修復(fù)江東觀測塔,并非終點,甚至可能……只是一個開始。”左慈拂塵輕掃,打破了沉默,“‘星骸’的目標(biāo),恐怕不僅僅是污染與毀滅,它們也在尋找這些散落的‘鑰匙’碎片,或者說……‘源點’。”
林墨靠在石壁上,感受著身體的虛弱與精神的疲憊,但眼神深處,卻有一點微光重新燃起。那是對未知的警惕,也是對責(zé)任的確認(rèn)。
密鑰的使命遠(yuǎn)未結(jié)束。王恪和眾多將士的血不能白流。
他需要時間恢復(fù),需要力量,需要去探尋那些散落的“鑰匙”碎片,需要弄清楚“星骸”的真正目的,需要面對那可能比“歸墟之眼”更加可怕的“暗潮”與“源點”。
前路,依舊漫漫,且更加兇險。
但至少,他們從這次深淵之行中,帶回了至關(guān)重要的信息,也為這個世界,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。
余燼之中,新火已埋。
下一步,或許是該將目光,投向那傳說中的西方圣地——昆侖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