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炎星域的戰火余波未散,虛空里還飄著灼燒后的淡淡焦糊氣,唯有火玉蓮臺后方的圣池,依舊漾著暖融融的光。
池水是用星辰之露與混沌蓮蕊釀的,澄澈如琉璃,池邊的星火草隨風搖曳,灑下點點細碎的光。火靈靈拎著裙擺,一路小跑奔到池邊,方才鏖戰的疲憊還掛在眉梢,小臉上卻透著一股子雀躍。她揮手遣退了要跟著伺候的侍女,嘴里嘟囔著“累死啦累死啦”,三下五除二褪去沾了煙塵的紅裙,只留一身素白的里衣,赤著腳踩進池水里。
溫熱的池水漫過腳踝,瞬間熨帖了筋骨里的酸痛。她舒服得喟嘆一聲,緩緩沉入水中,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,指尖撥弄著水面,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花。晚風拂過,吹動她濕漉漉的發絲,貼在瑩白的頸側,少女玲瓏的身段被浸濕的里衣勾勒得若隱若現,眉眼間的張揚褪去,只剩幾分稚氣的嬌憨。
而不遠處的蓮影之后,周青云正盤膝靜坐。
他方才為了穩住赤炎星域震顫的本源,耗損了大半情道韻力,此刻正閉目凝神,眉心那縷赤金星火微微跳動,吸納著周遭逸散的火靈氣韻。他的心神沉浸在韻力流轉的玄妙之中,渾然不覺身側的動靜,直到一陣清脆的笑聲順著風飄來,才緩緩睜開了眼。
目光下意識地掠過搖曳的蓮影,恰好落在圣池中央。
周青云的心頭猛地一跳,像是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,連忙收回目光,耳根瞬間泛起熱意。他并非有意窺探,只是方才心神恍惚,目光無意間瞥到了這一幕。他屏住呼吸,甚至下意識地閉了閉眼,生怕驚擾了池中的少女,更怕自己這無意間的一瞥,落了下乘。
可那清脆的笑聲,卻像是帶著鉤子,一聲聲鉆入耳中,攪得他古井無波的心境,泛起了層層漣漪。他想起初見時,那個被遺棄在混沌蓮樹下的小小嬰孩,眉眼皺成一團;想起她纏著自己,奶聲奶氣地要聽火渲兒故事的模樣;想起方才在戰場上,她高舉著火蓮印記,縱身躍入火海的決絕。
不知不覺間,那個總跟在他身后的小丫頭,竟已經長這么大了。
“師父?”
清脆的呼喚聲突然響起,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。
周青云的心又是一緊,暗道不好。他緩緩睜開眼,只見火靈靈正歪著頭,隔著蓮影望過來,一雙明亮的眸子像極了赤炎星域的星火,閃著促狹的光。
“師父,你躲在那里做什么呀?”火靈靈的聲音帶著笑意,她非但沒有半分羞怯,反而故意晃了晃身子,濺起一片水花,“是不是覺得我長大了,比姐姐還好看?”
周青云的臉頰更熱了,連忙站起身,背對著圣池,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窘迫:“我……我只是在此調息,并非有意窺探。”
“我知道呀。”火靈靈的聲音輕快得像風,她從池水中站起身,水花順著光潔的肌膚滑落,在星火下閃著細碎的光,“師父才不是那種人呢。”
她走到池邊,拿起一旁的紅裙慢條斯理地穿上,目光落在周青云泛紅的耳根上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:“師父,你的耳朵紅得像熟透的紅菱啦。”
周青云的身子僵了僵,活了數萬年,修行情道,心境早已練就得波瀾不驚,卻偏偏在這個小丫頭面前,屢屢失態。他輕咳一聲,板起臉,聲音卻沒什么威懾力:“胡鬧。”
火靈靈穿好裙子,跑到他身后,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,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:“師父,我知道你是擔心我。等我再變強一點,就能和你還有姐姐一起,把那個黑袍人打跑,守護好赤炎星域啦。”
周青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,軟得一塌糊涂。他轉過身,看著眼前的少女,她的眉眼間,有火渲兒的影子,卻又多了幾分屬于自己的純粹與鮮活。
他抬手,揉了揉她的頭發,指尖帶著星火的溫熱:“好。師父等著那一天。”
火靈靈仰頭望著他,笑得眉眼彎彎,眼中的光,比赤炎星域的星火還要耀眼。
晚風再次拂過,蓮影搖曳,星火點點,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悠長。
沒人注意到,虛空深處,那道陰冷的目光再次浮現,眸子里的算計與詭譎,濃得化不開。
這場看似平靜的休憩,不過是下一場風暴的序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