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話。
僅僅六個字。
卻像一盆冰水,從劉清荷的頭頂澆下。
讓她所有準備好的,更刻薄,更傷人的話,全都堵在了喉嚨里。
是啊。
他做這一切,都是為了那個相依為命的妹妹。
一個躺在ICU里,靠著天價藥物和儀器吊著命的女孩。
劉清荷的嘴唇動了動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。
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小丑。
李劍星站起身。
“我吃飽了。”
“你們慢用。”
“我在外面車里等你們。”
說完,他拉開椅子,轉身就走。
沒有一絲留戀。
背影決絕得,像一把出鞘的劍。
那一頓飯,最終不歡而散。
接下來的一個星期,劉清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表達著她的不滿。
她把這種不滿,稱之為“戰(zhàn)爭”。
早上,李劍星開車送她去片場。
“開快點!要遲到了你負得起責嗎?”
可當前方路口黃燈閃爍,李劍星一腳油門沖過去時。
“你趕著去投胎啊!想死別拉著我!”
在片場休息。
李劍星遞過來一瓶水。
她看都不看一眼。
“我不喝這個牌子,沒看見嗎?”
助理連忙拿來她常喝的進口礦泉水。
晚上收工回家。
李劍星依舊沉默地跟在她身后,隔著三步的距離。
她會突然停下腳步,猛地回頭。
“你跟著我干什么?陰魂不散!”
李劍星面無表情。
“我是你的保鏢。”
“保鏢?”
劉清荷冷笑一聲,聲音不大,卻充滿了嘲諷。
“我還以為是霍家大小姐的‘男朋友’,紆尊降貴來體驗生活呢!”
她用盡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,去刺痛他,去激怒他。
可李劍星就像一塊石頭。
一塊扔進大海里的石頭。
無論她掀起多大的浪花,他都紋絲不動,沉默地沉在海底。
這種無視,比任何爭吵都更讓劉清荷抓狂。
她覺得自己的拳頭,全都打在了棉花上。
憋屈,無力。
直到第七天。
那天晚上,江城下起了暴雨。
豆大的雨點砸在車窗上,發(fā)出噼里啪啦的聲響。
片場收工,劉清荷因為一個動作戲的失誤,被導演當著所有人的面罵了一頓,心情糟糕到了極點。
回到別墅。
她一進門,就把手里的包狠狠摔在玄關的柜子上。
“李劍星!”
她帶著怒氣喊道。
李劍星從客廳的沙發(fā)上站起來。
他身上還穿著白天的黑色西裝,只是領帶松了些。
眼下,有掩飾不住的青黑。
身上,似乎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。
“倒杯水。”
劉清荷用命令的口吻說道,自顧自地踢掉高跟鞋,把自己摔進沙發(fā)里。
李劍星什么也沒說,轉身去廚房倒了杯溫水,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。
玻璃杯和桌面碰撞,發(fā)出一聲輕響。
劉清荷看了一眼。
“誰讓你倒溫水的?我要喝冰的!加檸檬!你懂不懂規(guī)矩?”
李劍星站在原地,沒有動。
他看著她。
看了足足有三秒鐘。
那眼神,很奇怪。
不再是之前的平靜和疲憊。
而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……什么東西。
像即將噴發(fā)的火山。
劉清荷被他看得有些發(fā)毛,但嘴上卻不肯輸。
“你看什么看?聾了?聽不懂人話?”
李劍星緩緩開口。
聲音很低,很沉,帶著一絲沙啞。
“劉清荷。”
他第一次,連名帶姓地叫她。
“你鬧夠了沒有?”
劉清荷愣住了。
隨即,一股更大的怒火涌上心頭。
“我鬧?”
她猛地從沙發(fā)上坐直身體,像一只被激怒的貓。
“李劍星你搞清楚!是你先對不起我!你答應那個女人的時候,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?”
“我是你的雇主!你是我花錢請來的人!你現(xiàn)在背著我,去給別的女人當男朋友,你還有理了?”
李劍星的嘴角,忽然扯動了一下。
那不是笑。
那是一種極度嘲諷的表情。
“雇主?”
他重復著這兩個字,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。
“你付我五十萬年薪,我保你人身安全,這是交易。”
“我白天在你這里上班,履行我的職責。”
“我晚上下班后的時間,我做什么,跟誰交易,需要向你匯報嗎?”
“劉小姐,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?”
“你!”
劉清荷的臉,瞬間漲得通紅。
她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李劍星往前走了一步。
一股強大的壓迫感,撲面而來。
“你以為我愿意?”
他的聲音,陡然提高了幾分,像壓抑了許久的野獸,終于露出了獠牙。
“你以為我愿意像個商品一樣,被人租來租去?”
“你以為我愿意陪一個我不喜歡的女人,去參加那些無聊的宴會,看那些虛偽的嘴臉?”
他指著自己的胸口,眼睛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。
“我告訴你,如果不是為了我妹妹,別說五十萬,就是五百萬,五千萬,你看我李劍星會不會多看你一眼!”
“你每天在這里對我發(fā)脾氣,耍你的大小姐威風!”
“那你知不知道,我每天晚上從你這里離開后,要去哪里?”
“是醫(yī)院!”
“是ICU!”
“你知不知道,就在今天下午,我妹妹的病情又惡化了!醫(yī)生剛剛下了病危通知書!”
“她隨時都可能死!”
轟!
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,將李劍星猙獰而痛苦的臉,照得慘白。
他的聲音,幾乎是吼出來的。
“我每天白天要防著那些想害你的人,晚上要在醫(yī)院守著我妹妹,我二十四小時沒合過眼!”
“我他媽快撐不住了!”
“你還在為了一些狗屁的男女朋友名分,在這里跟我無理取鬧!”
“劉清荷,你告訴我,你憑什么?”
最后一個字落下。
整個客廳,死一般的寂靜。
只剩下窗外嘩嘩的雨聲,和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走動聲。
劉清荷徹底傻了。
她呆呆地坐在沙發(fā)上,看著眼前這個雙目赤紅,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的男人。
他說的每一個字,都像一記重錘,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。
砸得她頭暈目眩,耳鳴不止。
病危通知書……
快撐不住了……
你憑什么……
她張了張嘴,想要說點什么。
道歉,或者安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