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凡愣在原地,眼睛盯著眼前一連串刷出來的系統提示,整個人都有些發懵。
他昨晚才接的任務,今天早上才剛從書本的海洋里爬出來,連周通家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,怎么任務就完成了?
周通死了?
誰干的?
難道是昨晚那個刺殺自己的弓箭手,天太黑殺錯人了?
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否了,那刺客的目標明確,招招致命,絕不是失誤。
那會是誰?
白撿一個任務獎勵,還是百草樓一半的股權這種潑天富貴,張凡心里卻沒多少喜悅,反而覺得有些不安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這江湖,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。
“哎,先去百草樓看看,到底發生了什么?!?/p>
……
張凡收起書冊,快步離開了太極門。
走在清晨的街道上,他敏銳地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。
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,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么,而巡街的捕快也比往日多了不少,個個神情嚴肅,腰間的佩刀握得緊緊的。
“多事之秋啊!”
張凡加快了腳步,很快就來到了百草樓。
鋪子里一切如常,伙計們正在柜臺后忙碌,幾個來抓藥的客人在低聲交談,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股熟悉的藥材混合的清香。
張凡掃視一圈,沒看到柳長青,也沒看到柳如夢。
他走到后堂,看到黃榮花在大堂招待顧客,看到他,只是拘謹地站起身,點了點頭,又繼續埋頭做事。
一切都太正常了,正常得有些詭異。
張凡拉住一個相熟的老伙計,低聲問道:“這位兄弟,掌柜的和師姐呢?”
伙計嘆了口氣,臉上帶著幾分憂愁,朝著樓上努了努嘴:“大小姐在三樓……唉,從早上起就一個人待著,誰也不見。凡塵藥師,您還是別上去了,讓大小姐一個人靜靜吧?!?/p>
張凡的心,猛地沉了下去,沒有聽從勸告,徑直朝著三樓走去。
三樓的會客廳里,空蕩蕩的。
柳如夢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,雙眼紅腫,卻沒有流淚。
她就那么茫然地望著窗外,仿佛靈魂已經飄走,只剩下一具空殼。
在她的身前,那張名貴的紅木桌上,靜靜地躺著一張信紙。
“師姐?”
張凡輕聲喚了一句。
柳如夢沒有任何反應,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,一動不動。
張凡走上前,目光落在了那張信紙上。
信紙上的字跡,是他熟悉的,正是柳長青那手蒼勁有力的筆跡。
他拿起信紙,上面的內容映入眼簾。
“如夢吾女,見字如面。
我柳家本是郡城望族,奈何遭逢家變,祖父攜家小避禍于此,隱姓埋名,方得茍全。三代經營,方有今日百草樓之基業。
奈何柳家血脈單薄,至為父這一代,已無男丁可繼。百草樓三代心血,終將托付于你。
凡塵賢侄,人中龍鳳,有他相助,為父可安。望你二人同心協力,善待伙計,將我柳家基業發揚光大。
士可殺,不可辱。
為父一介書生,半生醫人,亦是武者。周通小兒,毀我根基,斷我武道,下陰毒,無人道。此仇不共戴天。他該死,但為父一身氣血已泄,亦活不成了。
臨死之前,能親手了結此獠,手刃仇人,快哉!
為父去也,勿念!
父,柳長青絕筆。”
信紙從張凡的手中滑落,飄落在地。
他的心中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原來是柳長青……他竟然親手去殺了周通,然后……自盡了。
何其剛烈!
張凡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的女孩,心中五味雜陳。
任務是完成了,可代價,卻是一條鮮活的生命,和一個少女破碎的心。
“師姐……”他蹲下身,撿起信紙,想要說些什么,卻發現喉嚨干澀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柳如夢終于有了反應。
她緩緩地轉過頭,那雙空洞的眼睛看向張凡,聲音沒了剛見時的那種百靈鳥一樣的歡樂。
“我爹……他今天一早就不見了,只留下了這封信?!?/p>
“然后……然后城里就傳來了消息,捕頭周通,死在了他自己的床上,一劍封喉?!?/p>
“官府的人……在城外的清河邊上,找到了我爹的尸體,他……”
柳如夢說到這里,停頓了一下,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才把最后幾個字擠出來。
“……他是自己在橋下上吊了?!?/p>
她沒有哭,只是平靜地敘述著,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。
可這種平靜,卻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,都更讓人心碎。
她似乎在一夜之間,就被迫長大了。
張凡沉默了。
他想起了柳長青昨天那欲言又止的眼神,想起了他兩次托孤時那沉重的囑托。
原來,從那一刻起,柳長青就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。
他用自己的命,換了周通的命,也為女兒的未來,鋪平了最后一段路。
“這就是江湖嗎……”
張凡在心里自問。
恩怨情仇,刀光劍影,到頭來,不過是一場空。
他站起身,輕輕拍了拍柳如夢的肩膀:“師姐,節哀。以后……有我?!?/p>
這話說的很空,很無力,但卻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。
就在這時,柳如夢突然抬起了頭。
那雙空洞的眸子里,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光亮,一絲困惑。
她看著張凡,用那沙啞的聲音,問出了一個讓張凡始料未及的問題。
“凡塵師弟,你說……我爹他,是不是做錯了?”
張凡看著柳如夢那雙空洞的眼睛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做錯了嗎?
從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來看,柳長青的行為無疑是最明智的,反正活不了多久了,死個痛快。
以命換命,將所有的希望和重擔,都壓在了女兒和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年輕人身上。
可是在這個江湖,在這個人命如草芥,強者為尊的世界里,這或許是一個父親,能為女兒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“你爹是一位父親,也是一位武者?!?/p>
張凡的聲音很輕但堅定,他沒有直接回答那個問題,而是換了一個角度。
“作為父親,他為你掃清了前路上最大的一個障礙,用他的命,為你換來了一個相對安穩的未來。”
“作為武者,他用自己的方式,捍衛了最后的尊嚴。根基被毀,武道無望,對他而言,或許比死亡更痛苦。他親手手刃仇人,是求一個念頭通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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