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:獅子樓設(shè)局,白蓮暗線初現(xiàn)
暮色四合,華燈初上。
清河縣的夜,在獅子樓的笙歌中拉開序幕。
這座縣城最高的樓閣燈火通明,絲竹聲飄出三街六巷。
林晚星立于銅鏡前,最后一次整飭衣襟。
她摒棄了平素的水紅比甲,換上一襲月白長裙,烏發(fā)僅用一支銀簪挽就——那是武大郎用第一筆賺來的血汗錢給她買的。
脂粉不施,釵環(huán)盡卸,反倒襯得那張芙蓉面愈發(fā)素凈出塵,美得驚心動魄,卻又教人不敢逼視。
這是她的計(jì)策。
既然要赴這場鴻門宴,既然要直面西門慶那只老狐貍,她便不能再以市井婦人的姿態(tài)出現(xiàn)。
她要讓所有人看見,“武家主母”四個字應(yīng)有的風(fēng)骨與不可侵犯。
“娘子,妥當(dāng)了么?”門外,武大郎的聲音發(fā)緊。
“妥了。”
林晚星推門而出。
武大郎張著嘴,半晌合不攏。他從未見過娘子這般模樣,竟看得癡了。
武松那雙慣常警惕的虎目,亦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驚艷,隨即恢復(fù)冷峻。
他審視著林晚星,想從她身上尋出破綻,卻只看見從容與鎮(zhèn)定。
他一言不發(fā),率先邁步。
三人同行,引得紫石街一片嘩然。
“快看,打虎英雄武松!”
“他旁邊那個矮子就是武大郎?”
“中間那美人兒是潘金蓮?老天爺,真是名不虛傳!”
“這是去哪兒?”
“傻了吧?西門大官人在獅子樓設(shè)宴呢!”
議論聲如蚊蠅般嗡嗡作響,林晚星步履不停,神情自若。
武大郎緊張得手心冒汗,下意識地想要縮肩,卻被林晚星輕輕拉住了袖子。
“別怕,”她聲如蚊吶,卻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,“跟緊我和二郎,我們是一家人。”
武大郎望著她堅(jiān)定的側(cè)臉,胸中的恐懼竟真的散了幾分。
獅子樓已到。
西門慶的狗腿子李鬼早在門口候著,一見他們,臉上立刻堆起假笑。
“哎喲武壯士、武大郎、潘小娘子,快請快請!我家大官人候多時了!”
武松冷哼一聲,大步踏入。
林晚星挽著武大郎,緊隨其后。
二樓雅間門窗洞開,可俯瞰半城燈火。
西門慶端坐主位,手搖折扇,一副風(fēng)流倜儻的模樣。
見他們進(jìn)來,他長身而起,笑容熱情如火,目光卻死死釘在林晚星身上。
縱使他閱美無數(shù),此刻亦不禁失神。他從未想過,傳聞中風(fēng)騷放蕩的潘金蓮,竟有這般清冷高貴的氣度。
“久仰武壯士大名!”西門慶朗聲笑道,目光在林晚星身上一轉(zhuǎn),“這位想必是潘小娘子?武大郎,你好福氣!”
武大郎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,頭埋得更低了。
“大官人謬贊。”林晚星微福一禮,不卑不亢,“民婦潘金蓮,見過大官人。”
聲如碎玉,清澈無波。
西門慶眼中的興味更濃了。
這女人,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。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西門慶開始旁敲側(cè)擊。
“武壯士赤手空拳斃猛虎,真乃神人也!不知師從何門何派?”
武松冷睨他一眼:“無師自通。”
西門慶不惱,依舊笑盈盈:“壯士真豪杰!不知日后有何打算?憑壯士這身本事,若在清河縣賣一輩子炊餅,豈非大材小用?”
話里話外,皆在貶損武大郎的卑微。
武松面色一沉,正欲發(fā)作,林晚星卻輕輕碰了碰他的腳。
她放下酒杯,望向西門慶,笑靨如花:“大官人說得是。
民婦正與大郎商議盤個鋪面,正經(jīng)做點(diǎn)小買賣。
日后,少不得要仰仗大官人提攜。”
她將了西門慶一軍。
你嫌我們身份低微?我們便偏要做大,還要打著“武記”的招牌,看你如何下手!
西門慶臉上的笑僵了一僵。
“哦?潘小娘子也懂經(jīng)商?”他瞇起眼,“缺銀子盡管開口,我西門慶旁的沒有,就是銀子多。”
“多謝大官人美意。”林晚星笑意不減,“不過小門小戶,賺個糊口錢罷了。
倒是……”她話鋒一轉(zhuǎn),目光落在西門慶腰間那塊玉佩上,
“大官人這塊玉佩,雕工真是別致。這蛇纏蓮的紋樣,倒是少見得很。”
西門慶臉色驟變。
他下意識掩住玉佩,眼神陰鷙如刀:“你如何認(rèn)得這紋樣?”
“曾在古籍上見過類似的圖樣,”林晚星云淡風(fēng)輕,“覺得有趣,便多瞧了兩眼。”
西門慶的目光在林晚星、武松、武大郎三人臉上掃視,仿佛要將他們看個通透。
這蛇纏蓮,是白蓮教高層的密徽。一個賣炊餅的婆娘,怎會知曉?
難道,她也是教中之人?
亦或……只是巧合?
“哼,不過是閑來無事雕著玩的玩意兒,不值一提。”西門慶掩去驚色,干笑兩聲,“來,喝酒!”
可心底的殺意,已然沸騰。
恰在此時,樓下驀地一陣騷動。
緊接著,一道人影跌跌撞撞沖上二樓,直撲雅間。
“大官人!不好了!”
眾人定睛一看,竟是王婆。
她一見西門慶,立刻哭嚎著撲將過去:“大官人!您可得為老身做主啊!”
西門慶嫌惡地躲開:“老虔婆,沒看見我有貴客?嚎什么喪!”
“大官人!那潘金蓮……她要害我啊!”王婆指著林晚星,聲嘶力竭,“她嫌我茶坊搶了她生意,就……就指使地痞砸了我鋪?zhàn)影。 ?/p>
林晚星心底一沉。
她瞬間明了——這是王婆與西門慶設(shè)的局。
他們要在武松面前坐實(shí)她“善妒狠毒”的惡名,離間他們兄弟。
“王媽媽,飯能亂吃,話可不能亂講。”林晚星冷冷盯著她,“您茶坊何時開張,何時被砸,我一概不知。憑何污我清白?”
“就是你!就是你!”王婆撒潑打滾,“除了你,誰會跟我這老婆子過不去?”
“夠了!”
一聲暴喝,如平地驚雷。
武松霍然起身,一掌拍在桌上。
“西門慶,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樣?”他目光如刀,刮過西門慶與王婆,“請我們吃飯,就為看這出丑劇?”
王婆嚇得一哆嗦,卻仍嘴硬:“武壯士,老身說的都是實(shí)話……”
“實(shí)話?”武松冷笑,腰間尖刀“嗆啷”出鞘,刀鋒在燭光下泛著寒光,“老虔婆,我再問最后一次——誰指使你來的?”
王婆偷瞄西門慶一眼,膽子又壯了三分:“是……是潘金蓮!”
“是么?”
武松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,突然出手。
眾人只覺眼前一花,他已揪住王婆衣領(lǐng),像拎雞崽一般,將她整個人從二樓窗戶扔了出去!
“啊——!”
凄厲的慘叫劃過夜空,隨即歸于死寂。
滿堂皆驚。
誰也沒想到,武松竟兇悍至此,說動手就動手,一出手便是殺招!
西門慶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了。他陰冷地盯著武松:“武壯士,這是何意?”
“沒什么意思。”武松將刀插回腰間,復(fù)又坐下,端起酒杯一飲而盡,“只是不喜人在我面前裝神弄鬼。”
他側(cè)頭看向林晚星,眼神復(fù)雜。
方才王婆撒潑時,他一直在觀察她。
他看見她臉上沒有半分慌亂,只有一種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。她甚至不屑辯解,因?yàn)樗溃q解無用。
這個女人,比他想象的更聰明。
而林晚星,也正看向他。
四目相對,無需言語,一種奇妙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。
西門慶看著二人,眼中的殺意再無法掩飾。
“好!好一個武家!”他猛地起身,將折扇“啪”地合攏,“今日這酒,喝得痛快!武壯士,咱們后會有期!”
他拂袖而去。
一場鴻門宴,不歡而散。
雅間內(nèi)只剩武家三人。
武大郎早已面無人色,癱軟在椅中。
武松盯著林晚星,眼神探究:“你早料到他們會設(shè)局?”
“猜到一二。”林晚星坦然承認(rèn)。
“那為何還來?”
“因?yàn)椋彼D(zhuǎn)過身,直視武松,一字一頓,“我想看看,那符號,究竟藏著什么秘密。”
武松臉色驟變。
他下意識撫向懷中那塊紋章,眼神凝重如鐵。
“你到底是誰?”他聲音低沉沙啞。
林晚星迎著他的目光,反問:“那你呢,二郎?你身上的符號,又是從何而來?”
空氣在這一刻凝固。
窗外夜風(fēng)透入,帶著一絲涼意。
武松看著眼前這女子,知道有些事,再瞞不住了。
“跟我來。”
他丟下一句,轉(zhuǎn)身走出雅間。
林晚星略一遲疑,跟了上去。
武松帶她登上獅子樓天臺。
夜風(fēng)獵獵,吹得衣袂翻飛。
“你可曾聽聞‘白蓮教’?”武松突然開口。
林晚星心頭一震。
白蓮教?這已超出她對《水滸傳》的認(rèn)知。
“略有耳聞。”她謹(jǐn)慎作答。
“我娘,便是教中人所害。”武松的聲音里淬滿了恨意,“當(dāng)年他們想拉我爹入伙,我爹不從,他們便害死我娘。爹爹也一病不起。我此生,唯一心愿便是鏟除白蓮教!”
林晚星震驚地望著他。
她萬萬沒想到,武松身后竟藏著這樣一段血海深仇。
“那你身上的符號……”
“是娘臨終前留給我的遺物。”武松從懷中掏出那塊刻著符號的玉佩,“她說,這是揭開真相的鑰匙。”
林晚星盯著那玉佩,心中疑云非但未散,反而愈發(fā)濃厚。
若武松是白蓮教的死敵,西門慶為何也是教眾?王婆為何也是?
更關(guān)鍵的是,那本古籍上的藏書印,為何也是此符?
這一切,究竟有何關(guān)聯(lián)?
“所以,你接近我哥哥,也是為此?”武松轉(zhuǎn)身,目光灼灼。
“不。”林晚星搖頭,眸光清澈堅(jiān)定,“我接近你哥哥,是為活命,為改命。至于這符號……”她苦笑,“我亦是受害者。正因這符號,我才墜入此間。”
“墜入此間?”
武松顯然不解其意。
林晚星明白,此刻尚無法對他和盤托出。
“二郎,”她認(rèn)真地看著他,“不論你是誰,不論你背負(fù)何物。如今西門慶已視我們?yōu)樗罃场N覀儽仨毬?lián)手。”
武松沉默良久。
他既疑她,又不得不承認(rèn)她的智計(jì)與膽識。她似乎確然知曉許多他無從得知的隱秘。
終于,他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“好。”
一字千鈞,代表一份全新的盟約。
樓下傳來武大郎焦急的呼喊:
“二郎!娘子!你們在哪兒啊?”
林晚星與武松對視一眼,俱從彼此眼中看到一絲笑意。
“走吧。”她說。
兩人并肩下樓。
獅子樓的風(fēng)波暫告段落。
可所有人都明白,更大的風(fēng)暴正在醞釀。
而林晚星,已不再是那個孤立無援的異鄉(xiāng)客。
她有了盟友,有了謀劃,有了在這吃人世界立足的底氣。
西門慶、王婆、白蓮教……
你們,可都準(zhǔn)備好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