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月后。
溫姝妤堂而皇之地開始出入他的東宮。
她拎著糕點,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,當著眾人的面,死死地抱著他的大腿:
“吃一口嘛,吃一口怎么了?我做了好久,吃一口又不會死,你怎么就是不吃啊。”
其實,他沒說不吃。
他是想吃的。
他正要開口,伸手想要接過,溫姝妤拎起糕點就扔到了池塘里:“不吃算啦,不吃喂魚。”
“我就知道,你不喜歡我,也不會吃我做的東西。”
“但是沒關系,我以后還會再來的,哼,等著吧,我不會放棄的。”
自始至終,他都沒來得及吃。
第二日,他池塘里的那幾條價值千金的金鯉魚,全死了。
可能是撐的,也可能是她不會做糕點,也不知道往里面放了什么。
三個月后。
整個蕭國人人皆知,溫姝妤心悅他,一直在追求他。
此后三年。
他想放過她的。
他試著推遠她的。
他一次又一次給過她機會的。
他打開了金絲籠,放飛了鳥兒,可那鳥兒一次次重新飛回到他的身邊,三年如一日地陪著他。
她說她愛他,她離不開他的。
她喜歡他這里,喜歡待在他身邊。
是她自愿的。
既如此,那便不怪他。
快了。
快到了,他快堅持不住了。
終有一天,他不會再放開她,他會緊緊地攥住她的手,就算是死,他也不會放她離開。
他們要死在一起,靈魂也要烙上彼此的印記,像藤蔓死死地纏繞住古樹,不分彼此,再不分離。
殿內只有蕭璟塵一人。
他漆黑的目光陰沉晦暗,指間轉動一個花瓶。
“轟隆”一聲,書房后的密室應聲而開。
三年里,一望無際的溫姝妤的畫像掛滿了各個角落,笑著的、皺眉的、用膳的、看書的、醉酒的、游玩的、躺著的……數不勝數。
整個密室,除了畫像,就是一個偌大的極盡奢靡的床榻,和屋頂上巨大的銅鏡,里面倒映著每張畫像的倒影。
一只鳥兒在密室里悠哉悠哉地飛了一圈。
似是累了,它飛回了那個常年打開,從未關上的籠子里。
只是,這一次,“啪”的一聲,在它進去的那一刻,籠子被骨節分明的一只手直接合上。
突如其來的動靜讓鳥兒驚得抖落了幾根羽毛,它想要飛出去,撞了一下卻再也打不開。
蕭璟塵撩起眼皮看向畫像,那陰沉沉的眸子隱晦如深海,幽暗不見底。
“阿妤……”
一張畫像被細長的手指摩挲著,那帶著病態愉悅的呢喃語調,宛若毒蛇吐信冰涼而黏膩地落在密室內。
水珠斷在了門口的隔音符上,聲音再也傳不出去。
……
梅苑。
這兩日溫姝妤都在寢宮內躺著看煉丹的書籍,時不時跑到竹亭處曬曬太陽,除了一起用膳沒怎么去打擾蕭璟塵。
不過她感覺蕭璟塵最近怪怪的,總是盯著她看。
肯定是因為,她故意在那本假的《四十二計》里面寫的話,讓蕭璟塵感動不已,痛哭流涕,無法自拔。
再加上她提出的一些政事舉措對蕭璟塵很有用,陛下最近很是重用他。
以及以前那些計策,合到一起,溫姝妤大膽猜測:蕭璟塵肯定有點喜歡她了。
說不準過不了幾日,她就離成功不遠啦。
溫姝妤嘿嘿一笑,心情頗好,以至于今天早上破天荒地跑到了坤寧宮,去給皇后請安。
坤寧宮大殿內,往日里在眾人面前威嚴端莊的顧皇后,見了溫姝妤笑得合不攏嘴。
她寵溺地點了一下溫姝妤的額頭,“你這丫頭,還知道過來看你姨母,還以為你準備待在東宮一輩子不出來了呢。”
溫姝妤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,“哪能啊?在阿妤心里,姨母是第一位,太子哥哥是第二位的。”
顧皇后唇角弧度彎了下來,“就你會說話。”
她望著阿妤的模樣,一時出神,忽地怔住,仿佛跟幼時自己姐姐的樣貌重合在了一起。
她鼻頭不由得一酸,強忍著面色不變。
她不是顧家親生的女兒,五歲被家人賣到了奴隸堆里,因為不聽話被人打得傷痕累累,是姐姐見她可憐求顧大將軍買下了她。
姐姐一直待她親如姐妹,教她修煉,后來又帶她去仙盟。
在仙盟修煉的那些年,她認識了彼時還是四皇子的當今陛下,姐姐認識了當時仙盟里修為數一數二的大師兄溫從昀,也就是現在的溫相。
他們四人一起長大,一起闖蕩江湖,扶危救困,感情深厚。
可因為她的身世,太后以死相逼,當年始終不同意讓陛下娶她做太子妃。
直到大局待定,陛下待登基那幾年,溫相為替陛下平定內亂去了西北,那一日,太后與姐姐還有她一起去寺廟上香,回京途中卻遭到了眾多黑衣人高手刺殺。
他們是朝廷余孽,潛伏已久,本意是想抓住太后和她,威脅陛下。
可姐姐趁她不注意打暈了她,將她和太后放到了馬車里,用靈力送她們離開,一人帶著侍衛攔下了數不勝數的殺手,拼死殺敵,戰至最后一刻。
等她蘇醒,再次趕到時。
林間滿地的尸體,血流成河,姐姐奄奄一息渾身是血地倒在那里,殺光了所有人,可身上到處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卻怎么也止不住。
她的淚水和姐姐的血水混在了一起,一滴一滴地往下流。
她不停地喂丹藥,用靈力給姐姐療傷,卻沒有用,血順著她的掌心往下滴,淋淋漓漓地落了一地,她哭著去擋,那些傷口卻怎么也擋不住。
根本擋不住。
她拼命將姐姐送回皇宮,求御醫和丹師救她,可所有人都說她修為耗盡,油盡燈枯。
那一夜,她跪著求遍了所有人,沒有人能救她的姐姐。
沒有一個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