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只有他能看見的湛藍(lán)色光幕,就在他眼前,緩緩展開。
冰冷的字體,沒有絲毫溫度,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種絕對理性的審判。
【封地:北平】
【文明等級:蠻荒(基礎(chǔ)設(shè)施聊勝于無,秩序瀕臨崩潰)】
蠻荒。
朱棣的眼角抽動了一下。
這兩個字,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針,狠狠刺入他的瞳孔深處。
他身后的親衛(wèi)感覺到了自家殿下氣息的驟變,那是一種從骨子里滲出的寒意,比這北平的朔風(fēng)更加凍人。
朱棣的身后,北平布政司的一眾官員早已列隊等候。
他們穿著漿洗得發(fā)白的官袍,在這寒風(fēng)中一個個凍得鼻頭發(fā)紅,卻不敢有絲毫異動。此刻,他們正用眼角的余光,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位新來的燕王。
京城的消息,早就通過驛站的快馬,比燕王的儀仗提前了十天抵達(dá)北平。
奉天殿上,高談“烤鴨治國”。
龍椅之前,被斥“朽木不可雕”。
廷杖之下,打得皮開肉綻,狼狽不堪地被攆著“滾”到了封地。
在這些地方官吏的心中,這位燕王殿下,早已被貼上了“棄子”、“流放”的標(biāo)簽。
“咳……”
為首的北平布政使,一個年近五旬的小老頭,搓了搓凍僵的手,硬著頭皮挪上前來。
他臉上堆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,那笑容在寒風(fēng)中迅速僵硬。
“王爺……殿下……您一路車馬勞頓,下官……下官已在王府備下薄酒,為您接風(fēng)洗塵……”
他的聲音在發(fā)顫,不知是凍的,還是怕的。
燕王府?
朱棣心中冷笑。那不過是前元朝宮殿的廢墟,能有個遮風(fēng)擋雨的地方就不錯了,還指望什么盛宴?
“不必了。”
朱棣開口,聲音里不帶一絲情緒,冰冷得讓那布政使的心臟都停跳了一瞬。
他還沒從“蠻荒”這兩個字帶來的巨大沖擊中回過神。
正要邁步,準(zhǔn)備親眼去看看那座屬于他的“王府”。
就在這時——
“救命啊!搶劫了!天殺的!你們這群畜生!把米還給我!那是我孫兒的救命糧啊!”
一陣凄厲的、幾乎不似人聲的哭喊與咒罵,如同尖錐,猛地撕裂了這條長街死寂的空氣!
朱棣的眉頭,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。
他猛地轉(zhuǎn)頭。
視線穿過蕭瑟的街道,定格在不遠(yuǎn)處的街角。
幾個身影,同樣穿著那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大明鴛鴦戰(zhàn)襖,正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。
那不是毆打。
那是虐殺。
他們一腳將老漢踹翻在地,老漢瘦骨嶙峋的身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。
其中一人獰笑著,一把搶過了老漢死死抱在懷里的一個小布袋。
袋口被撕開,黃褐色的米糠混著塵土,灑了一地。
那是連豬狗都不吃的玩意兒,此刻卻被那老漢視若珍寶,他伸出干枯的手,想要去地上捧起那些臟污的米糠。
“爹!”
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女孩,同樣面黃肌瘦,哭喊著從旁邊一個破敗的門洞里沖出來,撲向那幾個兵痞。
“把米還給我們!”
一個滿臉橫肉的“匪兵”甚至沒有躲閃,反而一把抓住了女孩的頭發(fā),將她狠狠向后一拽!
女孩發(fā)出一聲痛呼,瘦小的身體被扯得一個趔趄。
“嘿,這小妞兒倒是水靈!”
那匪兵的目光在女孩身上肆無忌憚地游走,露出了黃黑的牙齒,對同伴們喊道:
“兄弟們,這米歸你們,這人……歸我了!”
“畜生!放開我女兒!放開她!!”
老漢目眥欲裂,掙扎著想要爬起,卻被另一人一腳踩在背上,發(fā)出一聲悶哼,再也動彈不得。
這一幕,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記驚雷,狠狠砸在朱棣的胸膛之上!
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翻騰!
坤寧宮中,母后那雙含著淚的眼眸,那句“衛(wèi)所腐爛,軍士淪為農(nóng)奴,甚至……匪寇”的預(yù)言,在他抵達(dá)北平的第一天、第一個時辰,就以如此觸目驚心、血淋淋的方式,應(yīng)驗了!
衛(wèi)所!
大明朝的脊梁!
本該是戍衛(wèi)邊疆、保家衛(wèi)國的利刃!
此刻,卻在這座邊疆重鎮(zhèn)的光天化日之下,在燕王儀仗的眼皮底下,公然搶奪百姓的救命糧,凌辱稚嫩的少女!
【叮!】
冰冷的系統(tǒng)提示音,在朱棣的腦海中轟然炸響。
【新任務(wù)發(fā)布:立威!】
【任務(wù)描述:秩序崩潰,民心喪盡。北平衛(wèi)所僅僅數(shù)年便已出現(xiàn)**跡象。請宿主立刻以雷霆手段整肅軍紀(jì),收獲北平百姓的第一次“感激”。】
朱棣的眼神,在這一刻,瞬間冰冷到了極點。
那是一種沒有任何人類情感的、看死物的眼神。
“王爺……這,這都是些衛(wèi)所的丘八……丘八無賴……”
旁邊的布政使也看到了那一幕,嚇得臉色慘白,汗珠從額角滾落。
他哆哆嗦嗦地想勸朱棣離開,莫要沾染上這些腌臜事。
“您身份尊貴,莫要……莫要因這些賤民臟了眼……”
然而,朱棣根本沒有理會他。
在所有人——包括那些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官員、麻木圍觀的百姓、以及他身后那些殺氣騰騰的親衛(wèi)——驚愕的注視下。
朱棣翻身下馬。
動作干脆利落,沒有一絲拖泥帶水。
“鏘——!”
他一把抽出了身旁一名親衛(wèi)腰間的佩刀。
那柄由應(yīng)天府兵仗局精心鍛造的制式鋼刀,在北平灰暗的天空下,劃出一道森寒刺骨的白光。
“喂!你們他娘的干什么吃的……”
那幾個匪兵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,看到一群衣著華貴的人,但他們仗著自己是“衛(wèi)所兵”,在這北平城里橫行慣了,根本沒放在眼里。
那個抓著女孩的匪兵,甚至還扭過頭來,準(zhǔn)備喝罵。
“哪來的不開眼的富家翁,敢管你爺爺……”
他的話,永遠(yuǎn)說不完了。
朱棣一言不發(fā),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絲毫停頓,大步流星,人已掠過。
噗嗤——!
手起,刀落。
快到極致!
一顆碩大的、還帶著囂張與錯愕表情的頭顱,沖天而起!
頸腔中噴涌而出的鮮血,如同一道猩紅的噴泉,濺射而出,將朱棣黑色蟒袍的下擺染上了一片觸目驚心的紅。
“啊——!”
另外兩名匪兵當(dāng)場嚇傻了!
他們做夢也想不到,居然有人敢當(dāng)街殺他們!殺“軍爺”!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其中一人指著朱棣,牙齒打顫,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朱棣面無表情,手腕一翻,刀光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。
反手一刀,橫掃!
第二名匪兵的脖子被精準(zhǔn)地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,他捂著自己的脖子,鮮血從指縫中瘋狂涌出,難以置信地跪倒在地。
第三名匪兵嚇得魂飛魄散,屁滾尿流,丟下那半袋米糠,轉(zhuǎn)身就跑!
朱棣甚至沒有回頭去看他。
左手握住刀柄末端,右手猛地向前一推。
嗡!
長刀脫手,化作一道銀色的閃電,在空中發(fā)出一聲尖銳的呼嘯!
噗!
一聲悶響。
那名逃跑的匪兵身體猛地一僵,被那柄鋼刀自后心精準(zhǔn)貫入,巨大的力道帶著他向前撲倒,被死死地釘在了十步開外的街面上!
三息。
從拔刀到最后一人倒地,不過三息!
三名匪兵,全數(shù)斃命!
朱棣自己甚至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那早年就跟隨大軍征戰(zhàn)的身體,僅靠本能就足以殺人。
長街之上,瞬間死寂。
風(fēng)聲都仿佛停止了。
那些布政司的官員們,一個個面如土色,渾身抖如篩糠,有人甚至兩股戰(zhàn)戰(zhàn),幾乎站立不穩(wěn)。
瘋子!
這燕王絕對是個瘋子!一言不合,當(dāng)街殺人!殺的還是朝廷的經(jīng)制兵!
周圍那些原本麻木的百姓,也被這雷霆萬鈞的殺戮嚇得魂不附體,“噗通、噗通”跪倒了一片,把頭深深地埋在地上,渾身顫抖。
朱棣一步一步走上前。
他走到那被釘死的尸體旁,面無表情地踩住尸體的后背,用力拔出了自己的佩刀。
溫?zé)岬难樦度辛飨拢温湓邶斄训狞S土地上。
他轉(zhuǎn)身,將地上那半袋混著塵土的米糠撿起,走到那個已經(jīng)徹底嚇傻了的老漢面前,親手遞還給他。
然后,朱棣轉(zhuǎn)身,面向長街上所有跪倒的百姓。
他高高舉起了那柄還在滴血的鋼刀。
刀尖,直指蒼天!
他用盡全身的力氣,發(fā)出了他作為燕王,在這片土地上的第一道聲音,那聲音如同驚雷,滾過整條街道,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:
“孤,乃大明燕王,朱棣!”
“自今日起,凡在北平,欺壓百姓、魚肉鄉(xiāng)里者……”
他的手臂猛地一揮,刀鋒直指地上那三具尚溫的尸體:
“如此人!”
死寂。
長達(dá)三息的死寂。
隨后,不知是誰第一個反應(yīng)過來,那個被救下的老漢和女孩,猛地對著朱棣的方向,將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,發(fā)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:
“青天大老爺!是燕王殿下!燕王殿下千歲!千歲!千千歲!”
這聲哭喊仿佛一個信號。
短暫的遲疑和恐懼之后,整條長街上跪著的百姓,全都爆發(fā)出震天的歡呼與磕頭聲!
壓抑了太久的絕望,在這一刻,化作了最原始的崇拜與狂熱!
“燕王殿下千歲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