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煥心中已是驚濤駭浪。肖揚前半句的消息,精準得可怕,甚至點出了某種不便明說的“潛規則”。這消息本身價值不大,但透露出的“信息獲取能力”,卻讓他深感忌憚,又覺深不可測。用這種消息抵扣一點貨款,簡直像用金磚買饅頭。
而后半句的承諾,對宗門毫無損失,對他個人則可能多一條穩妥的處理渠道和……人情。
他深深看了肖揚一眼,仿佛要重新認識這個年輕人。良久,他緩緩吐出一口氣,臉上露出了真正意義上的、帶著一絲謹慎的笑容:
“肖主事,真是……神通廣大。”
“既如此,便依你所言。貨款,就以石抵款、以木折價,再以這條‘消息’結清。至于優先售賣之議……”他從懷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、刻著簡單云紋的木牌,遞給肖揚,“此乃我私人信物。日后若有所需,可憑此物,到紫霄宗外門雜事房尋我。只要價格合適,東西……有的商量?!?/p>
接過那枚還帶著體溫的木牌,肖揚知道,這比預想中最好的結果還要好。他不僅幾乎沒花現錢就拿到了全部礦石,更重要的是,打通了一條穩定的、來自紫霄宗的初級資源渠道,還讓這位李執事對自己留下了“神秘”、“有能力”、“可合作”的深刻印象。
“多謝李執事成全!”肖揚鄭重行禮。
“不必多禮,各取所需罷了?!崩顭〝[擺手,心情復雜,但總體是滿意的。這趟本以為棘手的差事,結果出乎意料的順利,還似乎……撿到了一點寶?
“貨已交割,本執事不便久留?!崩顭戳丝刺焐瑴蕚浞党獭?/p>
“執事稍候?!毙P轉身,對老村長吩咐了幾句。很快,幾個婦人提來了幾個粗糙的竹籃,里面裝著新烤的、摻了野菜的雜糧餅,還有幾竹筒清澈的山泉水。
“村野之地,無以待客。些許干糧清水,供執事與諸位船工路上解渴充饑,聊表心意。”肖揚將竹籃奉上。
東西不值錢,但這份在困頓中仍盡力周全的待客之道,讓李煥心中又是一暖。他點點頭,沒有推辭,讓船工接過。
“肖主事,后會有期。”
“執事一路順風?!?/p>
貨船解開纜繩,緩緩駛離碼頭,調頭向下游而去。李煥站在船尾,看著碼頭上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,又看了看岸邊那座青灰色的石山和那些依舊在歡呼的村民,對身邊的親隨船工嘆道:
“這西河村,要變天了。那個肖揚……不簡單。回去后,關于此地和此人,記得在行程錄里……多記兩筆好的。”
船工似懂非懂地點頭。
碼頭上,直到貨船變成小黑點消失在江彎,西河村眾人的歡呼才漸漸平息。但興奮之情,卻絲毫未減。
所有人都圍攏過來,目光灼灼地看著肖揚,看著老村長,看著那座石山。
肖揚走到貨場前,跳上一塊大石,目光掃過每一張激動、期盼、又有些忐忑的臉。
“鄉親們!”他聲音清朗,傳遍全場,“石頭,搬完了!錢貨,兩清了!”
“從今天起,這些石頭,就是咱們西河村大伙兒共有的!是咱們建碼頭的磚,是咱們修房子的基,是咱們以后再也不怕餓肚子的膽!”
“現在,我說三條!”
人群瞬間安靜,落針可聞。
“第一,這些石頭,任何人不得私拿一塊!全部用于公事——建真正的石頭碼頭,修村里到碼頭的路,加固咱們的窩棚!”
“第二,昨夜到今天,所有出了力的人,從趙鐵山到幫忙燒水的娃娃,功勞都記下!老村長,拿咱們的‘功勞簿’來!按功勞大小,分今天換來的糧食和鹽!”
“第三,”肖揚的聲音陡然提高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,“從今天起,咱們西河村,立規矩!干活記工分,工分換東西、換好處!具體的,晚上大伙兒一起議!但有一條鐵律——”
他停頓,目光如電,緩緩掃過全場:
“心往一處想,勁往一處使!誰敢吃里扒外,誰敢偷奸?;?,誰敢壞了咱們好不容易掙來的活路——”
“我肖揚第一個不答應!這西河村的山,這西河村的水,還有咱們剛剛建起來的碼頭,也都不答應!”
擲地有聲!
短暫的寂靜后,更加狂熱的吼聲爆發出來:
“聽肖先生的!”
“心往一處想!勁往一處使!”
“建碼頭!修路!”
人心,在這一刻,被那堆青灰色的石頭,和肖揚清晰有力的承諾,徹底點燃、澆鑄、凝聚成一塊堅不可摧的磐石。
肖揚腦海中,系統提示如約而至,帶著悅耳的輕鳴:
【民心凝聚:65 → 85!】
【勢力凝聚力達到‘高度團結’!】
【特殊效果觸發:人力調度效率提升15%,資源損耗率降低10%?!?/p>
【成功完成首次跨勢力貿易,建立初級資源渠道?!?/p>
【聲望系統微弱激活:在‘紫霄宗(外門)’中獲得初步關注(李煥)。】
【新長期任務發布:夯實根基——在三十日內,建成可抵御常規汛期的石木混合碼頭,并修通連接村落的硬化道路(0/1)。獎勵:解鎖模塊【資源優化(初級)】,特殊建筑圖紙×1。】
陽光正好,照在每個人臉上,也照在那座粗糙卻充滿希望的碼頭上。
西河村的故事,翻開了真正屬于“建設”與“崛起”的第一頁。
而對岸,黑水鎮的王管家,站在山坡上,用一只單筒的銅制“千里鏡”(低劣的仿制品,看不太清但夠用),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卸貨的全過程,看到了那堆積如山的礦石,看到了紫霄宗執事與肖揚交談、甚至交換信物的情景。
他手中的千里鏡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臉色慘白如紙。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他失魂落魄地喃喃。
“這西河村……這肖揚……攔不住了。”
他知道,黑水鎮原本那點高高在上的優勢,隨著那座碼頭和那堆礦石的出現,已經蕩然無存。
現在,該思考的,不是怎么分一杯羹,而是……怎么才能不讓西河村回頭,把黑水鎮給吞了。
他彎下腰,撿起千里鏡,又看了一眼對岸那熱火朝天的景象,和人群中那個格外醒目的年輕身影,最終,頹然長嘆,轉身下山。
他得趕緊回去,向鎮守大人稟報。
西河村,真的不一樣了。
而江風,似乎也開始轉向,帶著上游濕潤的氣息,不斷吹拂著西河村嶄新的碼頭和人心。
規矩的基石
石頭卸完了,人也散去了,各自揣著沉甸甸的滿足和隱隱的期待。貨場被老村長親自帶人看守起來,那堆青灰色小山,是全村的眼睛珠子。
傍晚,窩棚前最大的那塊空地,燃起了幾堆篝火,不是為了取暖,是為了照亮。
全村能喘氣的,都來了。男人蹲著,女人抱著孩子坐著,老人被攙扶著,圍成一個大圈。火光跳躍,映著一張張疲憊卻異常興奮的臉??諝饫飶浡撅灥慕瓜悖€有……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。
肖揚站在圈子的中心,面前只有一截粗木樁當桌子。木樁上,擺著幾樣東西:一個嶄新的、用木板和樹釘粗糙釘成的扁平盒子,里面似乎裝著什么;旁邊,是幾串用細繩穿起來的、不同顏色的木片;還有一堆大小、顏色、形狀都明顯有別的……石頭子?
“鄉親們,”肖揚開口,聲音不大,卻讓所有嘈雜瞬間消失,“白天的石頭,是咱們用命掙來的,是咱們西河村的,任何人不得私動。這點,大家都記住了?!?/p>
眾人紛紛點頭,眼神里是心痛的珍惜,絕無異議。
“但力氣,是大家伙兒出的。汗水,是大家伙兒流的。血……也是有人流了的?!彼抗鈷哌^趙鐵山裹著的手臂。趙鐵山把胸膛一挺,滿臉榮光。
“所以功勞,得認,得算,得給好處!不能讓大家伙兒白干!”
這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。白天搬石頭時的激動過后,冷靜下來,不少人心里其實也在嘀咕:石頭是公家的,那俺們這力氣……算白出了?雖然肖先生說有好日子,可好日子啥時候來?
“從今天起,咱們西河村,立個新規矩。這個規矩,我叫它——‘工分制’?!?/p>
肖揚拿起木樁上那個扁木盒,打開。里面是厚厚一疊裁剪得大小不一、但邊緣盡量磨平的薄木片,還有一塊削尖、用布纏了纏、能蘸墨(一種簡陋的黑褐色植物汁液)的硬木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