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今安好像還沒睡醒。

難不成是夢游？

好像聽說過，要是把夢游的人喊醒，那人就會瘋。

蘇韻婉閉著嘴巴一動不動，渾身繃緊。

他的清涼薄唇緩緩有了溫度，柔軟瑩潤。

這都幾分鐘了，該停了吧。

蘇韻婉試探的抬起手，摸了摸他的下巴，新長出的胡茬有些扎手。

“嘶哈……”

臉前那雙漆黑的眸子定格，神情前所未有的鄭重，“你是不是，不想。”

“啊？”

想什么？親嘴嗎。

剛才確定不是夢游？

蘇韻婉眼睛微微睜大，滴溜溜的轉了轉眼珠子，莫名其妙的說道，“我不知道，你又沒提前說。”

陸今安認認真真盯著她，一字一句質問，“這，還需要說嗎？”

她若有所思點頭。

目光再次對視上他那惺忪的眸子，蘇韻婉妥協道，“那你……親吧。”

他心里翻江倒海，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視線，語氣乖訓，“那我，下次提前問。”

空氣里驟然安靜。

蘇韻婉臉色爆紅，眼神慌亂。

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主動的時候，太可惜了。

現在人衣服都穿上了，總不能再給拽回床上去。

她把頭悶在被子里，后悔的捶胸！

下次，下次一定！

陸今安倒了熱水壺里的水，洗了臉。

他站在窗前往臉上搓著香香，滿屋子都是郁美凈的香甜味兒。

接著就開始對著鏡子打理頭發絲。

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，要去民政局領證，又要去廠里見廠長商量調職的事兒。

得罪了謝娟，就等于得罪了謝廠長，估摸著不會同意。

雖然心里沒底，但還是決定試一試。

晨光清亮，總會有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吧。

蘇韻婉坐在民政局的長椅上等著，身著一件的確良白襯衫，坐姿筆直。

烏黑的長發在腦后盤成一圈，顯得人成熟不少。

這還是頭一次領證嘞，挺新奇。

要是爸媽知道了，也不會天天愁的催婚了。

她雙手平齊放在膝蓋上，等待著陸今安體檢。

心里的幸福滿到溢出來了，臉上止不住的羞澀笑意。

她以后就是陸今安的妻子了，陸今安就是她的丈夫。

以后要教著他學喊老婆才是。

說曹操曹操到。

陸今安拿著材料走了過來，他臉色平緩，語氣也沒絲毫波動，“走吧。”

話落，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女干部招呼道，“陸今安同志，蘇韻婉同志，到你們了。”

倆人立刻挪步，不約而同的伸出手去，牽在了一起。

辦公室不大，墻上貼了不少紅色宣傳標語。

“實現婚姻自由，反對包辦買賣！”

“男女平等，婚姻自主。”

“夫妻互敬互愛，家庭和睦幸福。”

“依法登記結婚，受國家法律保護。”

……

蘇韻婉瞟了幾眼，唯獨一句話深深印在了腦海里，“破舊俗，立新風，勤儉辦婚事。”

對她這個社恐人士簡直不要太友好！最好只領證不辦婚禮宴席。

“嗯，材料都齊了，可以蓋章。”

中年女干部拉開抽屜，拿出兩本暗紅色封皮的小冊子。

老花鏡下一雙帶著真切祝福的笑眼看了又看，拿起一支蘸水鋼筆，在冊子里一筆一劃的填寫信息。

空氣靜的只剩下墻上老掛鐘不緊不慢，滴答滴答的聲音。

蘇韻婉的心開始有些緊張，手指不自覺的顫抖。

媽媽，閨女要嫁人了，嫁給一個溫暖謙遜，體貼溫柔的好男人。

媽媽，你會祝福我的。

她不經意側眸看了過去，陸今安那流暢的側臉輪廓，高聳的鼻梁，明朗的眉宇，漆黑明亮的眸子，以及那完美的唇片，無一不長在她的心巴上。

她從未對伴侶設定過標準，在這一刻，突然具象化了。

陸今安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。

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，微微頷首，示意她放松。

蘇韻婉長舒一口氣，只聽得中年女干部問道，“自愿嗎？”

“自愿！”

倆人異口同聲，聲音不大，卻異常清晰。

女干部眼尾夾著笑意，心滿意足的取出一枚圓圓的，鐵皮的紅雙喜字硬章，穩穩的壓了下去。

“來，男同志來！帶著女同志一起。”

她又取出一枚鋼印，遞給陸今安。

他握著蘇韻婉的手，按在冰涼的金屬上，“咔噠”一聲，完成了最后一項。

此刻陽光正好，那本小小的，暗紅色的結婚證，將見證他們未來的路，承載未來的幸福。

蘇韻婉沉浸在喜悅當中，久久不能自拔。

以至于陸今安讓她在廠門外等著，她就什么也沒問，乖乖站在路邊。

手心捧著熱乎的結婚證，怎么都看不夠。

廠長辦公室。

謝廠長眼神異樣，沒想到老實巴交的陸今安，竟然做出這等離經叛道之事。

他站在陸今安身旁，背著手嚴厲質問，“我只當你有自己的想法，不愿在鄉下磨練，沒想到開了介紹信要娶一個農村姑娘。”

“你有想過謝娟嗎！”

陸今安扯了扯嘴角，早就想過，只是她一廂情愿罷了。

當然，這話陸今安不會說出口。

他語氣平靜，“謝廠長，您和家父關系甚好，有時間了也幫我勸勸。”

“勸個屁！你又算個屁！”

謝廠長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，絲毫不留情面。

“你父母真心為你，如果你執迷不悟，調職回城的事兒，我看免談。”

他擺了擺手，只道無情。

氣的老臉漲紅！

“我女兒和你青梅竹馬，信得過的交情，從小就喜歡黏著你，可你呢，才去鄉下幾天就跟別的女人……”

“你走吧，我不想看見你！”

陸今安被他從辦公室里趕了出來。

他早想過會有這個結果，但作為廠長，不能公私不分，以一己私欲干涉員工前途。

心里盡然對廠長失望。

只不過該怎么跟蘇韻婉交代，是告訴她不僅父母不祝福，就連單位都反對？還是告訴她不能給她一個像樣的婚禮，只能憑一紙婚約？

這下好了，委屈了她不說，還要跟她一齊住在村里，有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了城。

謝娟聽到兩人對話，忍不住探出頭看他。

見陸今安站在門口，眉頭緊鎖一臉愁容，她只當他是后悔了。

不顧廠長阻攔，硬是沖出門去。

“陸今安，我們聊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