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荒唐。
車內(nèi)的檀香混雜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旖旎氣息,久久未散。
直到第二天,這場雨依舊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。
起初那些因久旱逢甘霖而狂歡的幸存者,臉上的喜色早已被慘白取代。
西山腳下的低洼地帶正在變成澤國,原本還能勉強棲身的地下停車場,此刻已經(jīng)被渾濁的泥水倒灌。
沒辦法,人群只能往高處遷徙。
一個個面黃肌瘦的幸存者,拖家?guī)Э诘卦议_了酒店低樓層的客房門。
雖然有了軟床,有了遮風避雨的墻壁,但所有人心頭都壓著一塊巨石。
透過落地窗看著外面灰暗的天空,絕望在蔓延。
如果這雨一直不停,淹沒的不止是城市,還有他們最后的生路。
然而,停在廣場中央的那輛鋼鐵巨獸內(nèi),卻是另一番光景。
輕柔的爵士樂在空氣中流淌。
蘇川慵懶地靠在真皮沙發(fā)上,手中搖晃著半杯羅曼尼康帝,目光透過單向防彈玻璃,像看一出默劇般欣賞著雨中的西山。
風景獨好。
腳步聲輕響,一道倩影停在他身側。
姜小柔依舊穿著那身黑白相間的女仆裝,只是經(jīng)過這一兩日的滋潤,那個曾經(jīng)青澀虛榮的校花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透了的風情。
眉眼含春,皮膚透著一層淡淡的粉紅,舉手投足間多了勾魂攝魄的嫵媚少婦韻味。
她乖巧地跪在蘇川腿邊,小心翼翼地為他添酒。
蘇川指尖劃過她滑膩的臉頰,心中暗道這女人倒是越來越像個合格的寵物了,至少在這死寂的末日里,是個不錯的消遣。
桌上的對講機突然傳出一陣電流雜音,打破了這份靜謐。
姜小柔眼神一動,連忙放下酒瓶,雙手將對講機捧到蘇川面前。
“蘇哥……蘇哥,在嗎?”
聲音有些失真,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敬畏。
是孫輝。
蘇川按下通話鍵,語氣淡然。
“說。”
“神了!真他媽神了!”
對講機那頭,孫輝的聲音激動得顫抖,“蘇哥,全讓您說中了!這雨下了三天三夜都沒停!停車場那邊水都漫過膝蓋了,強子那幫人像落湯雞一樣往二樓爬,別提多狼狽!”
回想起之前被強子刺傷那次。
孫輝在廢墟中正絕望地清理著身上的傷口,恰好撞見了正在處理黑水的蘇川。
抱著必死的心態(tài)求救,原本以為會被蘇川拒絕。
結果蘇川扔給了他兩包壓縮餅干和一盒阿莫西林。
然后還告訴他,高溫之后必有大澇,找個高處躲起來。
那一刻,孫輝看著蘇川的背影,就像看著神明。
“既然活著,就別廢話。”
蘇川抿了一口紅酒,眼神依舊冷漠。
“是是是!蘇哥的大恩大德我孫輝這輩子當牛做馬……”孫輝在那頭千恩萬謝,隨即語氣又變得小心翼翼,“蘇哥,這雨……還得下多久?兄弟心里沒底啊。”
“才剛開始。”
蘇川的聲音不帶溫度,卻讓車內(nèi)的姜小柔和對講機那頭的孫輝同時打了個寒顫。
“你要小心,不要被別人發(fā)現(xiàn),現(xiàn)在去搜集御寒物資。羽絨服、棉被、無煙煤,能拿多少拿多少。”
“御寒?”
孫輝愣了一下,看著窗外連綿的暴雨,現(xiàn)在氣溫雖然降到了十幾度,但也還沒到要穿羽絨服的地步。
“雨停之后,就是極寒。”
蘇川言簡意賅,“現(xiàn)在的溫度只是開胃菜,到時候,氣溫會驟降到零下五六十度。不想凍成冰雕,就按我說的做。”
死寂。
足足過了五秒,對講機里才傳來孫輝粗重的呼吸聲,那是對未知恐懼的本能反應,也是對蘇川無條件信任的堅定。
“記住了!蘇哥,我現(xiàn)在就去收集物資!”
通訊切斷。
車內(nèi)再次恢復了安靜。
姜小柔跪在地上,仰頭看著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,眼中的迷離漸漸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精明。
“主人……”
她輕輕開口,聲音軟糯,“這個孫輝,是個知恩圖報的好人。”
蘇川瞥了她一眼,示意她繼續(xù)說。
“既然強子那個畜生一直在找麻煩,咱們何不把孫輝拉攏過來?”姜小柔試探著建議,手指在蘇川膝蓋上畫著圈,“讓他和強子狗咬狗,咱們坐收漁利。而且……多個人手,也能多份保障。”
蘇川輕笑一聲,手指插入姜小柔柔順的長發(fā)中,猛地向后一扯。
“你也學會動腦子了?”
“我不敢……我只是想為主人分憂。”姜小柔吃痛,卻不敢掙扎,反而順從地迎合著蘇川的力道。
“你說得對,孫輝是個好人。”
蘇川松開手,眼神變得幽深,“正因為他是好人,有底線,守承諾,我才會給他那一盒藥。”
在這個吃人的世道,純粹的壞人像強子那樣,不可控;純粹的圣母像前世的自己,死得快。
只有孫輝這種,有底線但又能聽話的人,才是最好的棋子。
“那……為什么不讓他直接住進車里?”姜小柔不解,“或者讓他把車開過來,就在咱們旁邊?”
蘇川搖晃著酒杯,猩紅的酒液掛在杯壁上,像極了即將到來的血色。
“這輛車,是我的絕對領域。”
他環(huán)視著奢華的車廂,“一旦讓他進來,看到這里的物資,看到這里如同天堂般的生活,你覺得一個在地獄里掙扎的人,還能保持那份好人的心性嗎?”
人性,是最經(jīng)不起考驗的東西。
他不缺物資,但他缺一條聽話的狗,缺一把鋒利的刀。
極寒之后,冰川融化,那些沉睡萬年的遠古病毒將隨著凍土解封而釋放。
喪尸狂潮爆發(fā)時,單靠這輛房車也許能防守,但他總有需要下車的時候,總有需要人去探路、去當炮灰的時候。
孫輝,就是他物色的第一個團隊成員。
名為隊友,實為肉盾。
“而且……”
蘇川嘴角勾起玩味的笑,“要是讓他住進來,看到你現(xiàn)在這副模樣,我不就少了很多樂趣?”
姜小柔臉騰地紅透了,既羞恥又有慶幸。
確實,這輛車是她如今唯一的伊甸園,她也不想有第三個人來分享這份安逸,更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如此卑微承歡的一面。
“主人深謀遠慮……”
姜小柔伏下身子,臉頰貼在蘇川的大腿上,像一只溫順的貓,“是奴婢目光短淺了。”
“不用急。”
蘇川看著窗外愈發(fā)狂暴的雨幕。
“等他能在那場凍死無數(shù)人的極寒里活下來,才有資格做我的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