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紅顧不得腳趾的劇痛，一把薅住人群外圍的一個年輕保安。

“前面怎么回事？都在吵什么！”

那保安被拽得一踉蹌，回頭見是于紅，解釋道。

“是強哥！他不知從哪搞來的配件，把壞掉的收音機組裝好了，剛才那是官方的頻段！”

姜小柔原本死灰般的眼睛瞬間亮得嚇人。

她跌跌撞撞地擠上來，聲音尖利刺耳。

“官方？是救援來了嗎？是不是高溫要結束了？我們有救了對不對！”

保安張了張嘴，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，還沒來得及回答，人群中央那臺破舊的半導體里，再次傳出滋滋啦啦的電流聲，緊接著是重播。

“……秩序癱瘓……請全體幸存者……務必……全力自救……”

最后那四個字，像是一記重錘，狠狠砸在每個人天靈蓋上。

不是等待救援，而是全力自救。

死一般的寂靜在地下車庫蔓延，甚至蓋過了那一浪高過一浪的熱浪。

絕望像瘟疫一樣迅速爬滿了一張張面孔。

有人雙腿一軟癱坐在地，有人捂著臉低聲嗚咽。

人群正中央，手里攥著收音機的強子，緩緩抬起頭。

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，漏出兇戾與貪婪。

既然沒人管了，那這里的規矩，就該改改了。

……

次日清晨，空氣依舊燥熱得像個蒸籠。

停車場的臨時分發點前，幾十個餓得眼冒金星的人排成長龍。

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一小瓶水和半塊壓縮餅干。

然而今天，桌子后面空空如也。

強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把太師椅上，手里把玩著一根帶血的實心鋼管，身后站著那個一直唯唯諾諾的酒店經理老齊，還有七八個滿臉橫肉的打手。

“強哥，今天的吃的呢？”排在最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壯著膽子問，“大家都快餓暈了。”

“吃的？”

強子嗤笑一聲，那鋼管在掌心拍得啪啪作響，“從今天起，想吃飯，得拿勞動來換。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。”

人群頓時一陣騷動。

“怎么換？”

強子抬起手中鋼管，直直指向那一層厚重的卷簾門。

“去外面。不論是超市、便利店還是別人家里，只要能帶回物資，我就給你們一口飯吃。帶不回來的，就餓著。”

人群瞬間炸了鍋。

外面現在的地表溫度接近五十度，別說找物資，就是出去走一圈都能脫層皮！

這是讓人去送死！

“你瘋了嗎！這種天氣讓我們出去？”

“憑什么！那些物資大半都是我們交上去的！那是我們的東西！”

“對！強子你別太過分，你這叫搶劫！把東西還給我們！”

饑餓和憤怒沖垮了理智，幾十號人紅著眼，像是一群發狂的野獸，嚎叫著朝分發點涌去。

既然不給，那就搶！

強子紋絲未動，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。

站在他身側的老齊，揮了揮手。

早已蓄勢待發的打手們獰笑著迎了上去。

這一邊是餓了兩天、手腳發軟的災民；另一邊是吃飽喝足、手里抄著消防斧和扳手的暴徒。

沉悶的鈍擊聲伴隨著骨裂的脆響，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。

僅僅過了不到半分鐘，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個人就已經全部躺在地上哀嚎。

強子緩緩站起身，走到那個叫喊得最兇的中年男人面前。

男人抱著被砸斷的小腿，驚恐地往后縮，“強……強哥，我錯了，我不吃了，別……”

強子手中的鋼管高高掄起，沒有絲毫猶豫，重重砸在男人的太陽穴上。

哀嚎聲戛然而止。

紅白之物飛濺，濺在強子的褲腿上，觸目驚心。

他隨手甩了甩鋼管上的血跡，目光陰冷地掃視著那群噤若寒蟬的幸存者。

“還有誰想把東西拿回去的？站出來。”

沒人敢動。甚至沒人敢大聲呼吸。

“很好。”

強子滿意地點點頭，“記住，在這里，我的話就是規矩。想活命的，現在就滾出去找物資。找不到的，就準備當干尸吧。”

人群如驚弓之鳥般散去，恐懼壓倒了一切。

大廳重新恢復了死寂，只有地上那具尚有余溫的尸體。

就在強子準備坐回去時，一個身影搓著手，滿臉堆笑地湊了過來。

是李宏偉。

“強子……哦不，強哥。”

李宏偉點頭哈腰，尷尬地搓搓手，“那個……咱們這關系，我就不用出去找了吧？畢竟當初把大家伙物資集中起來統一分配，也是我給出的主意嘛……”

他心里打著如意算盤。

強子歪著頭，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李宏偉，突然咧嘴一笑。

“李總，您記性不太好啊。”

李宏偉一愣，“什……什么？”

“我記得以前我給您看門的時候，您喊我什么來著？”強子猛地湊近，那股濃烈的血腥氣沖得李宏偉直犯惡心，“看門狗？還是那個……底層廢物？”

李宏偉臉色煞白，冷汗唰地流了下來，“誤……誤會，強哥，我那時候是拿你當親兄弟……”

“我不記仇。”

強子伸手拍了拍李宏偉那張保養得當的臉，拍得啪啪作響，“但我這人記性好。李總既然腦子那么好使，那就在外面多動動腦子，哪怕是去偷、去搶，只要你能搞來物資，我就賞你口飯吃。要是搞不來……”

強子眼神一厲，聲音陡然拔高，“那就給我滾！這兒不養閑人！”

“滾！”

身后的打手們齊聲怒吼。

李宏偉嚇得渾身一哆嗦，在那充滿殺意的目光注視下，連個屁都不敢放，灰溜溜地轉身就跑。

直到跑回角落的陰影里，李宏偉才敢停下腳步。

他大口喘著粗氣，指甲死死扣進掌心，眼底燃燒著怨毒的火焰。

虎落平陽被犬欺！

一個看門的臭保安，居然敢騎在他頭上拉屎撒尿！

等這該死的災難過去，他一定要找人弄死這個雜種！把他剁碎了喂狗！

然而腹中傳來的絞痛讓他清醒過來。

災難什么時候過去？或許永遠過不去了。

在這個該死的末世，手里有糧有槍才是大爺。

李宏偉陰鷙的目光在昏暗的車庫里游離，最終，定格在角落里那輛如鋼鐵巨獸般蟄伏的卡瑪茲房車上。

忽然有了主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