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短的交談后，赫德雷回到了隊伍中，臉色有些凝重。

“疤眼想親自見我們一面，您怎么看？”

薇拉從沉思中抬起頭，沒有絲毫猶豫：

“去吧?！?/p>

她也想會會這個擁有預言能力的獨眼巨人。

赫德雷點點頭，隊伍開始朝著深處的建筑群中走去。

薇拉一邊思考，一邊在群中詢問

【薇拉：@維恩，老四你對薩卡茲的獨眼巨人有了解嗎？】

【維恩：知道??！薩卡茲眾王庭之一嘛，以預言能力出名，里面的妹子個個心胸寬廣！】

【薇拉：……后面那句評價是多余的，他們的預言能力有多精確？】

【維恩：嗯……必然會發生的程度，挺玄乎的?！?。

【格雷戈：必然發生？】

【古司：聽起來像是某種注定的宿命……不能通過行動來規避嗎？】

【維恩：也不是說完全不能改變啦！我記得劇情里有個叫疤眼的獨眼巨人，試圖改變自己死亡的預言?！?/p>

薇拉心中一動，這正是她要去見的人。

【薇拉：他成功了？】

【維恩：原本的預言是他會被巴別塔的阿斯卡綸殺死。經過他自己的一番努力操作……】

【薇拉：他活下來了？】

【維恩：……他確實沒死在阿斯卡綸手里，而是掉下懸崖之后，被自己的小弟給背刺了。】

【格雷戈：看來他這個老大當得不怎么樣。】

【古司：這不只是換了種死法嗎？】

【維恩：你就說改沒改變吧?！?/p>

薇拉：“……”

維恩提供的信息一如既往地充滿了廢話風格——

有用，但不多。

疤眼確實擁有預言能力，并且預言到了自己的死亡……

那他是否能看到我們的命運？

薇拉對即將到來的會面產生了一絲好奇，抬頭看向前方，建筑越來越密集了。

“有些不對……”

赫德雷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薇拉靠近半步，示意他繼續說。

“周圍的人太少了……疤痕市場不該如此冷清，尤其是這片區域?！?/p>

赫德雷的目光掃過兩旁愈發密集、卻顯得異常安靜的建筑。

“有埋伏？”

“不至于……但很可能有大事要發生?！?/p>

赫德雷眉頭緊鎖，想起了剛才遭遇的赦罪師，

“赦罪師出現在這里本就罕見，聽他的意思，還有同伴在……可能有大人物要來了?！?/p>

薇拉眉頭一皺，又是大人物？

這卡茲戴爾的大人物未免也太多了點。

她剛想詢問，目光無意間瞥向街道一側，整個人瞬間愣住，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。

她這一停，整個傭兵隊伍都跟著停了下來。前方帶路的傭兵疑惑地回頭看向赫德雷：

“怎么不走了？”

“沒什么，隊伍里有點小事需要處理一下，馬上就好?！?/p>

赫德雷搪塞過去，立刻來到薇拉身邊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。

那是一片相對空曠的場地，擺放著十幾個銹跡斑斑的鐵籠子。

瑞斯不解地湊到薇拉身旁，不解道：

“怎么了，大姐頭？您對那些感興趣？”

薇拉沒有回答，只是沉默著。

看到隊伍停下，帶著諂媚笑容的商販立刻迎了上來，熱情地介紹：

“各位想買點什么？放心！我這里的貨色應有盡有！”

他手臂向后一展，展示珍寶般指向身后那些籠子，

“高的、矮的、壯的、瘦的，任您挑選！都是好貨色，聽話能干！只要價錢合適……”

他壓低了聲音，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，

“我甚至可以給您弄來沒有感染礦石病的‘干凈’貨。”

薇拉依舊沉默不語，但赫德雷已經敏銳地察覺到，她周身的氣息正在變得壓抑。

“您對這些奴隸感興趣嗎？”

赫德雷試探著問，聲音也沉了下來。

是的，奴隸。

關押在籠子里的并非野獸，而是和傭兵們一樣的薩卡茲。

他們眼神空洞地靠坐在籠壁上，對于投來的審視目光毫無反應，仿佛他們只是在午休，而非作為明碼標價的貨物被陳列于此。

氣氛變得愈加怪異，前方領路的傭兵們顯然察覺到了這股不尋常的低壓，手默默按在了武器上。

沉默如同不斷積累的烏云，緊繃的弦即將斷裂。

薇拉終于出聲了，聲音很輕，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：

“走吧……”

簡單的兩個字，凝滯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。

傭兵團的眾人不動聲色地收起了蓄勢待發的架勢，恢復了行進姿態。

領路的傭兵頭目深深地看了薇拉一眼，隨后也轉身繼續帶路。

瑞斯等傭兵移動腳步，將薇拉護在中間，為她提供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。

“我還以為您剛才會忍不住動手?！?/p>

伊內絲的聲音從薇拉身側傳來，平靜無波，聽不出是試探還是陳述。

薇拉頭也不轉，聲音冷得像冰：

“我為什么要出手?！?/p>

“……是我多嘴了?！?/p>

隊伍在沉默中又前行了一段距離，建筑的陰影交替落在眾人身上。

就在伊內絲以為對話已經結束時，薇拉卻再次開口，聲音比剛才更低：

“這種事……很常見嗎？”

“嗯……有的是戰敗的傭兵，有的是活不下去，自愿賣身的感染者……至少這樣，他們不至于餓死街頭?！?/p>

“是嗎?！?/p>

薇拉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。伊內絲目光微微下移，落在了薇拉腳下的陰影上。

“好看嗎？”

伊內絲呼吸微頓，坦然承認：

“抱歉。”
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
伊內絲沉默了幾秒，仿佛在斟酌詞句，最終如實回答：

“火焰……大量的火焰在您的影子里燃燒，幾乎要沖出來了。”

“看來我的情緒管理還是不夠好。”

薇拉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情緒。

一直安靜的W此時湊上前，眼里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：

“我可以炸了那兒！現在回去還來得及！”

“沒必要?！?/p>

薇拉的聲音重新變得毫無起伏，她重復了一遍，像是在告誡W，又像是在說服自己，

“沒必要……”

隊伍在沉默中繼續前行，不久后在一棟建筑前停了下來。

把守在門口的傭兵抬手攔在了赫德雷面前，目光掃向他身后的眾人。

赫德雷會意，對著自己的隊員們下令：

“你們留在這里待命?！?/p>

薇拉沒有說話，上前兩步。

守門的傭兵下意識地想阻攔她，手剛抬起卻被旁邊的同伴迅速按住。

其他的傭兵們像是明白了什么，沉默地向兩側讓開了道路。

赫德雷見狀不再多言，自覺地落后薇拉半步，一同走進了建筑內部。

掀開一道厚重的布簾，室內的光線驟然變得昏暗，薇拉不適地瞇了瞇眼睛。

“遠道而來的客人……”

陌生聲音傳來，帶著奇異的沉重感。

“這里是疤痕市場。請問，有什么是我能為你們效勞的？”

赫德雷上前半步，朝著黑暗不卑不亢的開口：

“不要故作姿態了，疤眼”

“我們來之前你應該已經了解事情全貌了，還是說你想再確認一下?！?/p>

“你還是那么無聊，赫德雷……”

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，戴著獨眼面具的高大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出。

他的體型魁梧，即使隔著一段距離，也能感受到那具軀體內蘊含的力量。

“傭兵當以效率為重。”赫德雷面無表情地回應。

“好吧，既然你不愿意進行些無謂的寒暄，那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?！?/p>

疤眼抱著雙臂微微俯身，高大的身形即使隔著距離也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，

“一來到這兒就和赦罪師對上，赫德雷，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勇敢了？”

“那非我所愿?！焙盏吕壮谅暤?。

“我想也是。”

疤眼抬起身，視線轉向了自始至終都顯得異常平靜的薇拉，

“那么這位就是讓你底氣十足的雇主了？說說看，你們想在我這里得到什么？”

薇拉終于抬起眼，平靜地迎向疤眼的注視，沒有任何迂回：

“你能聯系上巴別塔？”

“當然?！?/p>

“代價?！?/p>

“有意思……”疤眼的聲音微妙，

“以往都是我告訴索求者需要付出什么，像你這樣直接反問我代價的，倒是頭一個。”

“代價。”

薇拉只是重復一遍。

疤眼搖了搖頭，語氣鄭重了些：

“代價取決于你們所求之事的難度，以及它可能帶來的風險”

他微微偏頭，直視薇拉的雙眼，

“在談論代價之前，不如先讓我看看，你們究竟帶來了怎樣的……！”

疤眼倒吸一口冷氣，壯碩的身軀猛地向后踉蹌了兩步，差點平地摔倒。

他單手扶住身旁的墻壁，穩住身形，那唯一的眼孔死死地釘在薇拉身上。

赫德雷摸上劍柄，身體微微前傾，沉聲喝道：

“你看到了什么？！”

“……”

疤眼沒有回應赫德雷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薇拉身上。

過了好幾秒，他向薇拉提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：

“請問……您如何看待這片大地？”

薇拉皺眉，眼中閃過一絲不解：

“這和我需要支付的代價有什么關系？”

“不……這只是我個人的好奇……”

薇拉沉默了一下，最終冷淡地回答：

“沒什么看法。”

疤眼并未放棄，緊接著追問：

“那您如何看待卡茲戴爾？”

這次薇拉回答得毫不猶豫，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棄：

“一坨狗屎?！?/p>

“咳咳！”

旁邊的赫德雷被這直白的評價嗆住，緊張地看向疤眼，疤眼非但沒有動怒，反而認同般地點了點頭。

他深吸一口氣，問出了第三個問題：

“那么……您如何看待這里的薩卡茲？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彌漫開來，赫德雷屏住了呼吸，疤眼安靜等待著她的回答。

過了很久，久到疤眼準備放棄時，薇拉終于回答。

“行尸走肉。“

想起那些麻木的眼神，薇拉低沉回應。

“這里的薩卡茲，都是一群沒有靈魂的……”

“活著的尸骸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