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周一直覺得。

老太太就是封建余孽。

就像古代皇宮里的那些老東西。

誰用甜言蜜語哄騙她，她就喜歡誰。

全然不記得自己的優渥生活是誰帶來的。

南家在她父親之前，不算一貧如洗，但也絕對不算多富有。

雙職工家庭，被有能力的大兒子帶著跨了階層，就不知道自己的原始地位了。

老太太年輕時一直都很不喜歡他們家。

父母年輕時候一起創業，倆人都是思想很有深度的創業者，特別是她母親，對深宅大院里哄著家里長輩那一套壓根兒就不搭理。

而老太太，始終覺得這個大兒媳目中無人。

并不喜愛她。

反倒是對吳灣這種時常說幾句好話哄著她的人，愛不釋手。

南周小時候時常發現老太太補貼南何家，而那些錢，大部分都是她爸爸給的。

問父親時，父親給的答案是，給出去的錢就是別人的了，我們沒必要再去管她的使用權。

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。

可事實是。

窮生奸計，富長良心這句話，永不過時。

所以啊！

當老太太聽到南月腿廢了的時候，眼里的恨意如這漫天的晚霞似的，即將蔓延出來。

她想殺南周。

想讓老周死。

那可是她最心疼、最喜愛的孩子啊！

“是不是你干的？”

“我問你，是不是你干的？”

“南周，你怎么下得去手，那是你的姐妹。”

“真好笑，你當初動我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我是你的親孫女呢？這么老了，還想當婊子？”

“你爹媽死了，連你的教養也帶走了嗎？到底是誰教你這么跟長輩說話的？”

老太太憤恨不已。

她不喜歡南周，是真真切切的不喜歡，南周就跟她那個媽一樣，高傲，目中無人，維持著表面客氣的假象給人一種虛情假意的親近。

三五歲的時候就能看的出來她這種性子。

長大之后更甚。

“你啊！還能有誰？我爹媽似的我的第一監護人是你啊，我跟著婊子學婊子咯，”老太太越是氣急敗壞，南周越是態度隨意。

氣的老太太恨不得越過院子門來捏死她。

南周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圖：“奶奶，您年紀大了，沒幾年好活了，您 是長輩，我當然會讓著你了，但是南月還在啊！您說說，是留一條腿好，還是一條腿都不留的好？”

“南周————你太猖狂。”

猖狂？

南周笑意盛開，隨手折掉院子門口的一枝紅色月季在指尖把玩著：“我還有更猖狂的，奶奶想見識見識嗎？”

當初就該殺了她的。

就該殺了她。

老太太捂著胸口狠狠喘息著，氣息不定時狠狠的閉了閉眼。

“你想如何？”

見她退讓，南周冷笑聲響起：“今天，讓我進去。”

至于往后，那得看她心情啊！

人她都找到了，還怕她跑了？

南何也是有本事，將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改名換姓的送到臨城來養老。

防的是誰，一目了然。

三年前，她腿瘸了找不過來，臨城倒也是不錯。

可現如今？

不存在的。

她逃到天涯海角，都能找到。

老太太站著不動：“想進來就自己開門。”

“奶奶給我開。”

“你休想，”讓她一個長輩做這種事情，她癡心妄想。

“哦？那算了，我也不是非進來不可，跟你一個老東西有什么好玩兒的，”南周說著，轉頭就走。

老太太聽出她話里的深意。

拄著拐杖三五步追上去。

一把拉開院子門：“南周。”

“這才對嘛！”南周轉身：“奶奶，您都一把年紀了，何必呢？”

“何必讓我盯著您那身傲骨，一根根的抽呢？”

老太太這邊，封建余孽。

現代社會人們引以為傲贊不絕口的邊界感，在她那里就是虛情假意的客套。

她一直都這么罵他們母女。

說他們不親近，不貼心，虛情假意。

而唯獨，吳灣和南月，哄著她，要她的錢，才是真心實意的。

屋子里，南周跟主人似的打量著屋子，看見屋子最中間擺著一張全家福時，眼睛微微瞇了瞇。

這張全家福，她記得一清二楚。

父母還在世時拍的。

那年春節，在他們家的別墅里。

一家七口齊齊整整的。

南周看著照片有些恍惚，恍惚間覺得這還是十年前的某一天。

“別瞎動我的東西。”

“什么是你的東西？”南周反問。

望著站在沙發前的老太太，臉色有些不悅。

如果沒有她父母，憑著老太太一個月退休四千塊錢，能住上臨城的豪華別墅？

還一對一私人阿姨養老？

想屁吃。

二人僵持著，門口響動聲傳來。

阿姨進來，看見南周時，愣了一下：“你是周周吧？”

“阿姨好，”南周甜甜的喊了一聲。

“唉，真好看，”跟仙女似的，阿姨眼神落到她身上反復打量，這氣質和身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。

“謝謝阿姨。”

“那你們祖孫聊，我去處理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，”阿姨很識相的將屋子里的空間讓給這二人。

全然沒看見老太太握著拐杖的手在狠狠收緊。

南周看出端倪了，阿姨見了她，這么隨和的招呼，想必老太太在外的人設是家庭和睦的。

不然人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情。

家庭和睦？

她笑了聲，伸手拿起身后的相框掰開，抽出照片。

拿在指尖端詳了許久，目光落在父母的臉上。

語調輕飄飄開口：“奶奶沒少在外吹噓，大兒子英年早逝，小兒子奮力頂上家族企業的故事吧？”

南周將照片放下，拿在指尖：“您說這些的時候，心不心虛啊？”

“要不我親自去把故事版本改一改？

“長子去世，老太太聯合二兒子爭奪孫女家產，干出花錢買命之事。”

嘶拉——————照片在南周手中被撕開。

老太太心一哽，剛想上前，見南周拿起一側香架上的打火機，燒了其中的一邊照片。

火勢席卷而來，吞噬掉那張舊照片，正要燃盡時，南周將它放進了香爐里。

“提前去菩薩跟前報個道，他們隨后就來。”